她没有勇气与他杀气腾腾的绿眸对视,螓首低垂,声如蚊蚋地道,“应该……应该会少一些战争。”
她这是在以天凌公主的身份与他谈判吗?“呵呵呵呵……你是不想让我攻打天凌国?”
她心虚地握住拳头,“你听出来了?”
他嘲讽俯视着那群喧闹的百姓,就如俯视一群蝼蚁,一盘菜,这些人简直不堪一击,若非皇甫乐荻有几分头脑和手段,天凌国早就消失于史册。
“阿斯兰,我知道,你们狼人天性好争斗,不打仗不惹是生非,不做胜者,就会手痒脚痒。”
原来,在她心里,狼人都是这样坏的。“将来……”他视线从她姣美的脸上移开,落在远处,试探说道,“有一日,你也会成为狼人的。”
她只想幸福快乐的安度百年,不想再要太多纷扰。但是,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阿斯兰的孤独,挣扎,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是他最珍惜的人,她说拒绝做狼人,就等于是拒绝与他相伴永生,不管话语说得多么婉转动听,也都会中伤他。
“不开口,我就当你没有拒绝。”他满心欢喜,却波澜不惊,唇角眉梢只是如往常一般邪魅的浅笑,修长的手指状似不羁地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简单地给予她承诺,“我不会兴兵攻打天凌国,我对天发誓,对我最爱的女人和我未出生的孩子发誓!”
面对他不凝重,也不算太温柔的微笑,她心跳却还是慌乱地失了节奏。她能感觉到他心底的真诚,她也看到了他眉宇间的疲惫与沧桑,她还注意到了他腮骨上没有修剪干净的胡渣……
这个男人在众人看来,飞扬跋扈,猛兽一样凶残,死神一样恐怖,却只有她知道,他内心里隐藏了多少痛和无奈。他这几日为了她和孩子,定是奔波忙碌,没有好好休息过。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抬手,爱恋轻抚他没有刮干净胡渣地脸,滚烫的温度,刺手的温暖,让她感动到失控落泪的温柔,她对他的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狂热,她如何离得开他?眼前这双双墨绿的眼睛,就是天下最晶莹璀璨的宝石,映出她沉醉感动的面容。
“阿斯兰……”
“那天在树林里的事,我道歉,我真的吓坏你了。”
“我爱你,所以,那些都微不足道。”
我爱你,这三个字,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这个胆小如鼠,倔强坚强,却有点厚脸皮的女人……除了吻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皇甫乐荻从御辇上下来,看了眼斩首台上狼狈地文武百官,他们大都是穿着寝衣,显然,是半夜睡觉时,被人偷袭抓来的。
当她狂怒锐利的视线移到监斩台上,就看到她选定的储君,正和她最大的敌人相拥,旁若无人地激吻火热,难舍难分。
众人看到她的到来时,喧闹静止下来,都沉默跪下去,整个法场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伊浵感觉到周围气氛异样,忙轻推了一下阿斯兰,一看到皇甫乐荻,她娇羞赧然的笑瞬间僵冷。
阿斯兰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又正襟危坐,环在她腰间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天凌女王总算是来了,幸亏朕身边有爱妃陪伴,若不然,朕要无聊死了。”
这声音粗犷冷傲,却又沙哑悦耳,简单的一个“朕”字,让对皇甫乐荻下跪的百姓们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不是官员,而是皇帝!而他怀中的女子与女王又长相相仿,那么这个男人就是狼王祺尔钦,而他怀中的女子就是他们的公主皇甫兰昕——穆伊浵!
而斩首台上的百官见到了救星似地喜极而泣,忍不住大喊,“救命!女王陛下救命!”
“都给朕闭嘴!”
她威严地一声呵斥,让一群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男人们噤若寒蝉。
皇甫乐荻从御辇走到监斩台下,心中狂澜万丈,怒火滔天。
她的文武百官被一群狼人押在了自己皇城的法场上,她的亲骨肉被最大的敌人拥在怀中,这等羞辱,是她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
莫名地,她想到了母亲从被狼人的袭击之后恢复记忆时对她说的话,“乐荻,等你做了女王,要把所有的异类清除干净,这样,我们的子民才能万世得以平安,你的皇位才能坐稳。”
的确,她是应该把这些凶残的异类清理干净。
但是,眼前的状况,却不由她说了算,就算她调集了城中锦卫几千人将这里围住,也无济于事。
“狼王这是要做什么?怪朕招呼不周?来了我天凌王朝也不说一声,就和朕开这种玩笑,可别吓坏了朕的百姓。”
阿斯兰冷笑,“你看朕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他把怀中的伊浵紧拥在坏,用宽大的袍袖把她的眼睛挡住,不让她看到自己下令杀人的一幕,他另一只手简单地摆了下。
立在监斩台一角的银影抬起带着黑皮手套的手,随手一指。
押住工部尚书的杀手会意,手起刀落,工部尚书的人头滚落斩台。
人群中,他的家人却连哭号的勇气都没有。
皇甫乐荻顿时头皮森麻,“祺尔钦,你到底想做什么?”
“朕想做什么?”阿斯兰嘲讽冷笑,“女王陛下,你是糊涂了,还是故意装傻?你心狠手辣地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朕的爱妃下毒,害朕与自己的亲骨肉失去牵引,害朕的爱妃命悬一线,你说朕要做什么?”
“……你想要解药?”皇甫乐荻咬牙,强自冷笑,“想要解药你就直说,何需如此劳师动众?”
“朕早就做好了打算,朕的妻儿若是有丝毫闪失,你们天凌国的子民也都会跟着陪葬!”话音落,他又给银影做了个手势,这次的幅度比刚才的重了十倍,也更狠绝。
银影在监斩台上倒退了三步,指中一排天凌臣子,手臂一挥。
嗖嗖嗖……十颗人头咚咚咚落在地上,监斩台周围的百姓有的惊吓过度,直接晕厥在地上,有的屁滚尿流,仓促逃离散去。
阿斯兰对震惊地皇甫乐荻笑了笑,仿佛平常谈笑一般,“看样子,女王陛下已经沉浸在这精彩的血腥之中了。啧啧……杀头真好看,朕也没有看够!接下来,该杀谁呢?朕可有点为难了。”
“祺尔钦,杀了他们,你的人,包括你,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皇甫乐荻下令,“弓箭手,给朕备战!”
“哈哈哈……真有趣的很,女王陛下还没有收到战报吧?”阿斯兰轻蔑叹了口气,“也对,你们天凌国的八百里加急,也仅仅日行八百里而已,明日这个时辰,你才会收到朕发兵天凌的消息呢!不过,朕可以提醒女王你,若是下令射出这些箭,朕与爱妃共赴黄泉不要紧,你的几十万子民恐怕也会给朕与爱妃陪葬。”
“……”皇甫乐荻气急颤抖,她这辈子从没有对谁认输过。
“够了!”皇甫拓奔上监斩台,“祺尔钦,够了,够了,不要再杀了。”他忙又劝说皇甫乐荻,“女王陛下,您这是何苦呢?女儿是你亲生的,她无非就是爱上了一个狼人,她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何苦为了这件事,就给她和无辜的胎儿下毒?快点把真正的解药拿出来,和雪狼族化干戈为玉帛,天下就太平了。”
“皇叔……”皇甫乐荻满腔的仇火无处发泄。
“你是公主的亲生母亲,雪狼族与我天凌国结为姻亲,有何不妥?先度过这一关再说吧。”皇甫拓低声质问,“难道女王还有其他的法子,化解眼前的危机吗?”
远水救不了近火,皇甫乐荻只得从袖中取出药瓶,憎恶地丢向阿斯兰。
阿斯兰伸手接住,猩红的琉璃瓶,在阳光下看来,如血一般的颜色。喝下这东西,事情就解决了吗?他不喜欢这药,因为里面装的,根本就是花暝司的血——这女人是在挑衅他,宣告她还有花暝司这个帮手埋伏在暗处。
“皇甫乐荻,朕要的是真药,你却给朕假的,你是不是觉得朕太有耐心了?”
皇甫乐荻冷绷着已无血色的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朕不会给你假药。”
“皇甫乐荻,你的狡诈阴险,朕可不是没有见过。”他环视那些百姓,“朕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试药,要不然,朕就再多杀几个人,让女王陛下拿出真正的解药。”
这次,他没有摆手,只是简单的下了一句命令,“银影,那群弓箭手看着实在碍眼,给朕把他们清理掉。”
银影的银色发丝与空中划过,众人只看到一道快如闪电的银白影子,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银影便又回到了监斩台上,他手中的短剑上一滴血都没有沾到,干干净净地收回腰间的剑鞘。
而那群弓箭手却还在原处,好端端的举着弓箭,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正待大家疑惑了片刻之后,忽然咝咝——弓箭手们的脖子上就像是开了水阀,血流如柱,一颗颗头颅慢半拍地滚落在地上。
浓重地血腥蔓延开来,百姓们惶恐尖叫,无人敢在留在原处,叫喊着四散逃离。
就连皇甫乐荻的亲随侍卫们,有的也因恐惧过度呕吐起来。
阿斯兰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伊浵在颤抖,在哭泣,他强压住她的肩背,不让她去看那些恐怖的场景。
“皇甫乐荻,你认为朕的银影厉害,还是那个并不效忠于你的吸血鬼花暝司更厉害?若不然,你派出你最骄傲的黑豹,和朕的银影比试一番如何?”
皇甫乐荻的仇与怒都压下去,“朕……救她。”
“你说什么?朕没有听到。”
“朕救穆伊浵。”从此刻起,她皇甫乐荻不再承认皇甫兰昕是她的女儿。“那毒没有解药,只能施针之后,再用你的血入药,让穆伊浵调养四十九天,让胎儿重心接纳你做父亲,母子才能平安。”
“很好。你若早拿出诚意,朕何需如此兴师动众?”阿斯兰半开玩笑地说道,“依照辈分,朕还该叫你一声岳母呢,不过,朕倒是更喜欢穆项忠那位岳父。”
“……”皇甫乐荻气炸了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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