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

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此人就是内资科的科长胡有全，兼指导小组的组长。

“苏科长，今天是什么大事啊，还烦劳你亲自跑一趟。”

胡有全一见到苏晓红便热情地打招呼。

苏晓红跟胡有全一样。

都是正科级。

但政府办的正科级，实力肯定不是苏有全这个正科级可以相提并论。

苏晓红虽然不是实权部门的领导，胜在可以直接跟吕州的顶层领导接触。她随便一句话，分分钟都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见苏晓红冷着一副面孔，也不接话。

胡有全又扭头瞧了瞧被泼过水的眼镜男，立马便郁闷地猜到，肯定是这混蛋有眼无珠不识姑奶奶驾到，得罪了苏晓红。

无奈之下。

胡有全只好硬着头皮向苏晓红道歉：“今天实在是很抱歉，手头上的工作太多。如果有怠慢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胡科长，你们商务局的人，架子都不小啊！”苏晓红责问：“是不是连陈市长都指挥不动你们？”

“苏科长，这话言重了，有什么指示，您说。”

胡有全紧张得心里发悚。

心想：这种大黑帽一扣下来，我可承受不起，我这个小小的芝麻官，连你苏晓红都不敢得罪，何况是陈市长。

苏晓红正色凛然地责问：“就一件事，你们商务局的指导小组，到底能不能把市里的指示落到实处？”

“我们一直是按市里的指示做事。”

“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毛三楞的创业补助金到现在都没有申请下来？难道要等他的项目搞黄了之后，你们才知道后果？”

“这个……”

“胡科长，我听说你也是个办实事的人，但你这次的表现，真的很令陈市长失望！”

“这个事……”

胡有全被责斥得头皮发麻，有苦难言。

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不想办好，而是因为力不从心。

为了毛三楞的事，他也曾尽力竭力，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财政局。可惜他位卑言轻，财政局的局长高路平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他向上级领导袁静汇报过这件事，袁静不仅不重视，还嘲笑他：“一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村痞流氓，兜里突然有了几个臭钱，就想当企业家。这种连癞蛤蟆都不敢做的光天白日梦，你怎么替他圆？我劝你别自讨苦吃。”

这是袁静的原话，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在胡有全的脑袋里。

但这些苦衷又不能在办公室里拿出来讲。

胡有全仔细想了想，沉心静气地询问苏晓红：“苏科长，能不能麻烦您挪一步，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毛三楞，你也过来。”

去哪，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清静的地方。

胡有余把苏晓红带到了单位食堂，现在还没到饭点，食堂的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带我们来这做什么？”苏晓红纳闷不解。

胡有全开诚布公地解释：“我能理解陈市长为什么要大力扶持毛三楞创办企业，无非是想提振大家的创业信心与积极性。在这件事情上，我持支持态度。我也想把陈市长的指示落到实处，可以具体地执行过程中……”

胡有全欲言又止。

苏晓红问：“有阻力？”

胡有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声色沉重地说：“阻力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这么说，整个商务局上上下下，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会重视指导小组的工作。在他们那些人的眼里，扶持毛三楞，这就是个笑话。”

听到这，毛三楞不乐意了。

毛三楞躁气冲天地插了一嘴：“扶持我三楞，怎么就成了一个笑话？真特么搞笑！我毛三楞就不能当企业家？”

胡有全苦笑连连：“现在可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别冲我发火。”

“那些狗娘养的东西，他们就是妒忌我比他们有钱！”毛三楞怒道：“他们不就是手里有点权力？如果没那点权力，他们还不如我毛三楞！陈市长都没有瞧不起我，他们那些残次品凭什么瞧不起我？真特么不要个逼脸！”

原本心情很郁闷的胡有全，听毛三楞这么一骂，心里反而舒坦了许多，脸上也泛起了愉悦的笑容。

在胡有全看来，体制里某些两面三刀的败类，确实该骂！

胡有全对苏晓红说：“这些事，我也不好越级向陈市长反映。今天你来了正好。回头你跟陈市长反映反映，希望可以得到妥善解决。”

“现在财政局那边是什么态度？”苏晓红进一步询问。

胡有全皱眉回道：“财政局的那个高路平，他对市里的扶持政策也是抱有微词，不怎么配合。”

“你按程序去帮毛三楞申请创业补助金，难道他敢压着不给？”苏晓红疑道。

胡有全的笑容中顿时多了一丝痛恨之色：“明着压，他肯定是不敢。他会找理由。比方说市里财政吃紧，他那个财神爷的手上也没余粮。”

“他还有脸说自己是财神爷？”苏晓红嗤笑。

胡有全又道：“我若是多找他几次，他立马就烦了，劈头盖脸地来一句：‘让你们领导来找我！’一点面子都不给。”

“原来你去财政局也吃瘪啊？”

眼看胡有全郁闷得愁眉不展，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毛三楞顿时找回了一丝心理平衡，乐得眉开眼笑。

毛三楞笑评：“看来你的官还是小了点。”

“我这算什么官？啥也不是。”胡有全自嘲地笑了笑，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苏晓红身上：“苏科长，要不，您亲自去趟财政局？”

“财政局的事，我也摆不平。”

这种棘手的事情，苏晓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断然不敢大包大揽。

高路平是正处级的干部，她苏晓红不过是个正科级干部，两者之间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

沉思片刻。

苏晓红心生一计，对毛三楞说：“毛三楞，既然他们都把你当村痞无赖，瞧不起你。那你干脆去财政局坐着，他们不拨款，你就赖着不走。”

“我不去，他们会报警抓我，说我寻衅滋事。”

毛三楞想都没想，否决得即干脆又利落。

胡有全笑道：“看来你已经用过这一招，被警告过，是吧？”

毛三楞悻悻地撇了撇嘴：“现在我是个文明人。”

“对付那些无赖，你讲什么文明？”苏晓红一个劲地怂恿毛三楞：“别怕他们，你只管赖着不走。如果他们报警抓了你，那是好事。”

“你哄鬼呢？”

毛三楞白眼一瞪，对苏晓红的馊主意嗤之以鼻。

胡有全突然若有所思地附和：“毛三楞，我觉得苏科长说得没错，你真的可以试试这办法，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你俩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毛三楞毫不客气地鄙视着苏、胡二人。

苏晓红正儿八经地催道：“你就当我们的脑袋是被驴踢过，赶紧带齐你的申请材料去财政局。就一个原则：逼高路平拨款。他若是不拨款，你就赖着不走。他若是敢报警抓你，那你就束手就擒，老老实实地配合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