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欢带了一套针灸用的银针,让詹道华坐在凳子上卷起裤腿,自己烧红了针头,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子帮忙针灸。
直到她观察完情况,才发现詹道华的病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一般的老寒腿只会在入冬的时候产生痛感,但是詹道华的腿却连早秋清晨的一点寒气都受不住。左腿的情况明显比右腿严重些,整截小腿都比右边细了一小圈。
付清欢忽然觉得有些酸楚,一个普通的画师,怎么会时常犯罪入狱,分明就是有些权贵看不顺眼他的古怪性子,故意刁难他,才害得他落下了腿疾。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先生最后一次入狱一年,是因为什么?”
“原因王妃可以猜到。”
“是因为颜妃的事情?”
“对外,颜妃的死是因为难产,对内,知道实情的除了先皇,还有扬言要揭露事实的那个人,就只剩我了。而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颜妃临盆的前一日,和我在一块,她亲口告诉了我她的打算,任我百般劝阻,依然无动于衷。
她打算故意从台阶上跌下去,为了防止我受累,她提前让我回去了。她知道自己怀着九个月的身孕,这么一摔必然会早产,而生产的风险也会大大提高,而那个孩子存活的机会比她更大。
我不想看她这样铤而走险,便中途折了回去,在她即将摔下去的时候去拦她,结果她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推开,自己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付清欢没有接话,把烧烫的银针一根根旋转着扎进去。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颜妃失足,我被当成间接害她摔倒的罪人,在牢里一关就是将近一年。”詹道华仰起了头,“她那个时候的眼神,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是在怨我挡了她为爱人牺牲的路,又是在向我表示愧疚。”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付清欢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却想着,詹道华对于颜妃的感情,岂止是友情。
“是啊,正是她的一句夸赞,让我从此脱离了暗无天日的罪奴生活。先皇怜惜她在宫里无亲无故,破例让我时不时去看看她,而后我们无话不谈。我之所以会说自己只画死人,是因为年少时在那阴暗潮湿的地方,终日与死亡相对。后来认识她,我便后悔年少时说下的誓言,因为那让我无法在她活着的时候画下她的容貌与身姿。等到我终于能够提笔描摹她的样貌时,她却永远地离开了我。”
詹道华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沉痛,然后他却并没有落泪,只是深陷下去的眼眶有些发红。
“先生不要乱动,这针要过半刻钟才能取下来,我出去透透气。”付清欢没抬头,把每一根针都扎好了,便让詹道华一个人在屋子里追忆往事,自己则是走到了外头,绕着整栋房屋走了一圈。
依照封隐的推断,詹道华原本应该是和另一个人合住的,她试图找出证明这个观点的证据来,周围是一片没过脚背的杂草,照理说要在这样的环境上找东西实在不容易,但是她还是发现,在昨晚他们拴马的位置,有马匹的蹄印。
印子很新,可见在他们离开过后,有人骑着马来了这里,而大概因为她又回来了,那人又骑着马匆匆离开。
蹄印不深,骑马的人应该体重很轻。
付清欢眉头一皱,女人?
是因为詹道华私下和一个女人有来往,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