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伊宁点头,“我记得不错的话,江家的傀儡之法,须经九九八十一次强行分离灵肉的过程,那般一寸寸抽离神智的剧痛一次就足以让人痛不欲生,何况八十一次之多?眼下这江皓言即便得家主庇佑重新聚灵,也绝不可能再恢复人类万物之灵长的美名,这男子,怕是这一生都和寻常野兽没什么两样了——”还是最凶猛时刻会择人而噬的那种野兽。
此言一出,不独展颜,便是凤仪山人也尽皆目瞪口呆,这会儿才发觉,男子不仅神情木木呆呆,便是对周围人也全无半点儿反应,可不就是和未开神智的野兽一般无二?
“即便是兽,也可以开启灵智,偏是这男子,怕是终生都是这般模样了,而且说不好什么时候凶性大发——伊宁的意思,家主还是想法处置了这男子方是完全之策?”
风伊宁话虽说的隐晦,个中意思却是一目了然,无疑是暗示展颜杀了对方才好。风伊宁之所以有这般打算也不是全无道理,实在是此人之前不知和家主有何牵扯,虽是面对众人就一副大杀神的模样,偏是对着家主时,竟犹若稚子般全无半点儿防备。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种全无防备能持续多长时间,说不好下一秒男子又会变身杀人狂魔也未可知。这般想来,还是索性杀了才能永除后患。
却不防一句话刚开口便被展颜打断:
“大长老莫要再说。但有我在,就有他在。”
又向一脸忧心的风轻音点了下头,眼睛在众多凤仪山人脸上掠过,抬高声音一字一字道:
“娘,他叫江皓言,也是爷爷帮我定下的未婚夫。眼下山上事务多劳烦娘和大长老,我带皓言去安歇。”
说着,竟是丝毫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径直温柔而坚定的牵着皓言的手穿过人群。
人群中一时寂静一片,虽是早就料到两人之间怕是有些关系,却没有料到,竟是未婚夫妻。更想不到的是家主的反应——众人眼里,江皓言眼下已经是个人形野兽罢了,再如何生的一副好皮囊,又能如何?世上哪有人可以和兽相守一生的?却万料不到展颜竟是当众宣布了两人的关系,特别是家主瞧向那木呆呆男子时丝毫不加掩饰的万千柔情,令得所有人心里一颤,竟是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发热——
若然自己被心魔控制,成了这般无知无觉的野兽般的人,也不知心爱的人会否如家主这般把自己珍藏?
风轻音已是红了眼睛——作为一个母亲,风轻音心里自是不赞成女儿把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威胁留在身边,可作为一个女人,又分外理解女儿的心思。当初,自己被迫离开岳家时,不也是一样的心思吗?甚至这长达十七年的分离,都没办法冷了自己当初的一片情肠。
倒是凤鸣奇长叹一声,她旁边的风秋意也是眉头紧锁。
“鸣奇——”风轻音心里一动,看凤鸣奇的样子,好像知道些什么,当下问道,“关于这,江皓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凤鸣奇神情愈发复杂,瞧着那亦步亦趋的跟在家主后面,连带着一双眼睛始终盯在家主身上,好像除了家主再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男子,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当初独力对抗即将成型的龙旋之海时,江皓言便是这般无怨无悔的模样,眼下落到这般不堪境地,竟然不改初衷,依旧心中眼里只有家主一人——这江皓言,当真是世所难寻的痴情男儿。
“也就是说,当初颜儿之所以能从龙旋之海中脱身,全赖江皓言救护之力?”风轻音瞧着两人迤逦而去的身影,半晌才道,语气难过之余,更有些释然——怪不得女儿待他如此,这江皓言待颜儿果真是一片真心,竟是和他那薄情的老爹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原来我们当初之所以能够脱险,全是皓言之力吗?”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却是韩卓也在旁人的扶持下蹒跚着走了过来——虽则方才重伤在皓言手中,韩卓却总觉得里面应该别有隐情。
这会儿听了凤鸣奇的话,顿时百感交集——也只有皓言,才会为了展颜和自己丝毫不顾惜性命。
转而想到一事,脸色更加惨白——
皓言之所以会变成这般痴痴呆呆的模样,十有□□,和强行融合了兽魂有关。毕竟,当初在魔域之森时,兽魂就曾经忠告自己三人,不化尽戾气,绝不可轻易接受传承,否则,必将遭受反噬。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以展颜的修为,却是尽数落入耳中,脚下不觉越来越快,待拐进一个无人的山坳,竟是一下站住脚,霍然回头,直直的盯上皓言一潭死水般的眸子——曾几何时,这双眼睛也会这么痴痴的瞧着自己,却全不似现在这般毫无半点儿生气。
看了半晌,一时竟是心里大恸,探手搂住皓言的腰肢,整个人埋入皓言的怀里。
皓言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却是伸出手,有样学样的抱住展颜。
展颜忽然踮起脚尖,一下勾住江皓言的脖子,主动的把脸贴了上去,缓缓闭上眼睛——
即便皓言终生无法恢复神智,也都是岳展颜唯一爱的人。他若想做人,自己便陪他做人,他若想为兽,自己便也做兽便是!
似是没想到怀里的“猎物”忽然同自己这般亲近,皓言怔了一下,然后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忽然扳住展颜的脸,狠狠的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