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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必去拉 > 民调局异闻录.4 > 第二章 棒槌

第二章 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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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尚看着我和孙胖子说道:“整个火车只有火车顶上是摄像头拍摄不到而又不会被散阴地影响的地方。刚才下车的时候我扫了一眼,虽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不敢保证一定没有问题,怎么说也得找人亲自上去看一眼。”

萧和尚说完,我和孙胖子对视了一眼,现在才知道他让我们俩过来的原因。孙胖子翻着白眼说道:“谁上去?”萧和尚眼睛一瞪,说道:“我望七的人了,你好意思让我爬火车顶吗?”孙胖子撇着嘴,还想说点什么,我抢先一把拦着他,说道:“算了,还是我上去吧。”

现在看起来,我上去是最好的选择了,起码论起身手反应,我比这两人还是有些优势的。打开车厢门我准备爬上车顶,没想到孙胖子也跟了出来,说道:“等我一下,辣子,我也上去。”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按着他的习性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孙胖子应该待在车厢,确保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求跟我上车顶。既然孙胖子主动要求,萧和尚也没什么意见,我自然不会和他瞎客气。

好在火车还是行驶得异常缓慢,就算孙胖子这二百六十斤以上的体格爬上车顶都没有怎么费事。虽然现在是后半夜了,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路灯,但是我的这一双眼睛还是看得相当清楚。在车顶上一眼望过去,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辣子,这上面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是我说,我当年干铁路警察的时候也上过车顶,都是一马平川的,和现在一模一样,连个多余的钉子都看不见。老萧也有点敏感了,这疑神疑鬼的,少了几个枉死鬼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面车厢里还有一千多个,什么时候少一半了,他再操心也来得及。”孙胖子虽然嘴里胡说八道,他人却走得极慢,弯着腰仔细地观察着车顶的各个角落。

我也没心思和孙胖子废话。在这节车厢顶上走了一圈儿,我和孙胖子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想来也是,魂魄是在第三节之后的车厢里失踪的,和萧和尚他们的车厢没有什么关系。当下我和孙胖子跳到第四节车厢上面,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再往前又走过了几节车厢,走到第八节车厢车顶中央的时候,我率先在正中央巴掌大的一块位置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我走到车顶中央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车顶的外壳有些别扭,我用脚底在可疑的地方来回蹭了蹭,感到脚下的感觉也不太对。半跪在车顶仔细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值得怀疑的地方。以我脚下踩着的位置为中心,周围二十公分被切割出来一个圆洞,之后这个圆洞又被重新焊好,焊好之后又打磨过,还重新喷了漆,可能是时间不充足的原因,在不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处凸起的焊点没有打磨到,加上我穿的薄底鞋,踩上去的时候就发觉了脚下的异样。我对着前铁路警察说道:“大圣,你过来,我这里好像有点儿问题。”

孙胖子走过来,我向他问道:“大圣,火车顶上都有这样的圆圈吗?”孙胖子蹲在我旁边,歪着脖子看向我脚下的圆圈,摇摇头对我说道:“辣子,火车和火车还不一样,以前我接触到的火车都比这趟车要新得多,也没听说过有类似开天窗一样的东西。”说到这里,孙胖子一撇嘴,抬头看着我说道,“不是我说,辣子,管它是干吗用的,挑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将这个位置让给我,我也没客气,直接回身将短剑拔了出来,剑尖对着焊点的痕迹,也不用怎么用力,剑身慢慢地就插了进去。剑身进去,我反手握剑,沿着焊点将这个圆形的钢壳切了下来。

钢壳下面是一个暗藏的内洞,内洞里面倒扣着一个小小的血红色的瓷碗,瓷碗的碗底好像被一个尖利的器具刺穿出来一个细小的窟窿,一丝灰绿色的气体正从小窟窿里冒出来。说来也奇怪,这一小股气体久聚不散,笼罩在瓷碗的外面。透过这股气体,我看见瓷碗倒扣着的底部一片暗红色,看着好像是血迹没干的样子。

我动手的时候,孙胖子也撤到很远,看到八成没什么危险的时候,他又凑了过来。端详了几眼小瓷碗,扭脸对我说道:“辣子,这是什么东西?就是这个碗把三十几个魂魄拘走的?”我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问问老萧,他八成能说出点什么来。”我边说边掏出电话,给萧和尚打了过去。

萧和尚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完了我的叙述,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所有的车厢上面都有那个瓷碗吗?”听到我说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时候,电话那边瞬间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小辣子,你和孙……”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我旁边传来一声瓷器打碎了的声音。我扭脸这么一看,孙胖子已经摔倒,他一脸死灰地脸色,身子就像打摆子一样颤抖着,原本倒扣在暗藏内洞的瓷碗碎成十几块,散落在孙胖子的周围。

“辣子,这是什么声音?不是你说的那个瓷碗被打碎了吧?”

我对着电话大声喊道:“瓷碗打碎了!大圣也出事了!他不知道怎么晕倒了!”萧和尚在电话的另一头用同样的语调喊道:“你别靠前!小辣子,你回来!”萧和尚说得晚了,我看见孙胖子倒地的时候就已经跑了过去,现在的孙胖子一脸铁青地倒在车顶,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脸部肌肉没有规律地扯动着,就像是被几只手向不同的方向撕扯着一样。

有了萧和尚的提醒,我虽然到了孙胖子的身边,但是也没有敢贸然地把他扶起来。不过也用不着我去扶他,几秒钟之后,孙胖子就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球变得煞白,就像是眼眶里嵌进去两个白色的乒乓球一样。

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孙胖子被冲体了!看起来八成跟那只被打碎的瓷碗有关系。现在容不得我多想了,孙胖子已经慢慢地转向我这边,他脸部的肌肉一抽一抽地,两只白内障晚期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小辣子,你先回来!千万别靠近孙大圣!”电话里萧和尚还在不停地喊叫着。我喘了口粗气,没再搭理萧和尚,将电话扔到了车顶,同时伸手向腰后的甩棍摸去。

在民调局的日子也不短了,见过和处理过的冲体事件也有几起,但是还从来没有想到过孙胖子也会着道。我的手刚刚摸到甩棍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孙胖子就已经动了,他突然伸手向我的脖子掐过来。我们距离实在太近,已经容不得我拔出甩棍了,他的手指眼看就要碰到我脖子的时候,我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对着孙胖子的头,一口舌尖血喷了过去。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口血只要喷到孙胖子身上,就可以将他体内的鬼魂逼走。但是今天的效果好像差了很多,孙胖子满头满脸被喷了一个结结实实,但他只是顿了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我还在等着这一口童子眉喷到他脸上的效果,没想到孙胖子已经再次地扑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孙胖子掐住了脖子。我第二口鲜血喷出去,这次孙胖子连停顿都没有,两只手已经实实惠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手上已经开始使劲儿,只要再加一把力道,就能把我的脖子掐断。我这时已经拔出了甩棍,迎面对着孙胖子的脑袋砸了下去。孙胖子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任由甩棍落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甩棍斜着抽在孙胖子的脸上,这一下子比刚才那两口血有效得多。孙胖子被打了一个趔趄,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我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孙胖子的双手。趁他没有站稳,对着孙胖子的小腿又是一棍。要不是怕会给他留下后遗症,这一下子我就直接打迎面骨了。

这一下子让孙胖子应声倒地,我正考虑是不是再给他来几下的时候,孙胖子在车顶上滚了一圈后,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刚想要再次上去给他几棍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没用,他不是被一个魂魄附体。你这几下打在他身上,力道被四五个魂魄分摊了,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我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身后会突然来人,当下连忙后退一步,拉开和孙胖子的距离,同时侧脸向身后扫了一眼。就看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这个一脸褶子的老人几个小时前我才见过——是闽天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第一节车厢里走了出来,还上了车厢顶上。此时的闽会长正拄着根拐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没时间想他是怎么上来的了,不过看闽天缘的表情,似乎这件事情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在这个时候,孙胖子又再一次地向我扑过来。好在我这时有了准备,举着甩棍对孙胖子的脑袋抽了过去。孙胖子挨了一甩棍之后,只是后退了半步,就再一次向我扑过来。

现在孙胖子完全没有疼痛的概念,每一次被我打完稍退了一点之后,就又再一次地朝我冲过来,而身后的闽天缘还是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将甩棍打在孙胖子的身上,这一次力道相对来说大了点,甩棍打在孙胖子的身上,最前端的接口处突然断裂,甩棍断成了两截。

孙胖子好像看出了便宜,后退了半步,突然猛地跳起来,两只手掌直插我的胸口。甩棍断了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摸枪,拔出手枪,对着孙胖子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看着他向我扑过来,我只能马上向后跑去。这时,我身后的闽天缘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眉毛一挑,从身体里蹿出来一个人影直奔我身后的孙胖子。

这个人影到了我的身前,我才辨认出来,这是一个魂魄。这个魂魄和我之前见过的各种魂魄都不一样,它没有平常魂魄身上那种灰色的死气,脸上的五官表情也和活人没什么两样。看外表和一个常人没有丝毫不同,要不是我看出来这个魂魄没有一点生气,八成会把它当成一个活人来看。

这个魂魄绕过我直奔孙胖子,它冲到孙胖子的身前,一伸手,探到了孙胖子的身体里面,再把手拔出来的时候,就见它从孙胖子的体内抓出了一个魂魄。那个被它抓住的魂魄好像遇到了最为恐惧的事情,疯狂地扭动身体,想从它的手上逃出去。紧接着,让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它抓住魂魄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住了魂魄的脖子,两只手一用力,生生地将魂魄一分为二,把魂魄的脑袋掰了下来。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已经愣住了,之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魂魄会将另一个魂魄的脑袋揪下来。不过看起来这还仅仅就是一个开头,重口味的戏份还在后面。

当着我和闽天缘的面,它就将孙胖子体内的魂魄像撕熟鸡一样地撕成了几块,之后顺手将这些碎块扔下了火车。魂魄的碎块接触到地面时竟然闪出一道火花,紧接着,这几块碎块消失在了空气中。孙胖子这时候已经僵住了,他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一转身就向身后跑去。“这就走了?”闽天缘看着他的背影嘿嘿地冷笑了一声,随后就看见他的嘴唇在快速地抖动着,像是在说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孙胖子跑了没有五六步,突然他的身体一阵紧缩,“啪”的一声,孙胖子整个人倒在了车顶上,他就像被电棍击中了一样,躺在车顶上不停地抽动着。

“孙大圣现在已经好了,你还想干什么!”我拔出手枪对准闽天缘的脑袋,孙胖子冲体的魂魄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我想不通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付他。闽天缘侧着头看了我一眼,他摇着头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好了?你再仔细看看。”

闽天缘说话的时候,从闽天缘身体里出来的魂魄走到了孙胖子的身前,它半跪在车顶,低着头将孙胖子从头到脚反复地看了一遍,而孙胖子则一脸惊恐地躲避着魂魄的目光。看了半晌,魂魄突然出手,在孙胖子的身体内又抓出一个魂魄。它的这个动作吓了我一跳,但仔细看上去,被抓出来的并不是孙胖子的魂魄。

被抓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魂魄。和刚才一样,这个魂魄在它的手中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它两只手提着魂魄的双脚,突然左右猛地一分,将这个魂魄撕成了两半,然后一手一个,将两片魂魄顺着铁轨抛了下去。

“怎么回事?”我被这眼前的景象惊着了,孙胖子的体内竟然有两个不属于他的魂魄,而且看起来事情还没有完,闽天缘体内出来的魂魄扔了两片之后,又再一次地回到孙胖子的身前。和上两次几乎如出一辙,这个魂魄再一次地伸手抓进孙胖子的体内,转眼之间,将第三个魂魄从孙胖子的体内拽了出来。

第三个魂魄从孙胖子体内被拽出来的时候,孙胖子身上的束缚突然间消失了,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看他的意思是想走到我这边来。但是跌跌撞撞地走了没有几步,突然蹲在了车顶上。一张嘴吐出来一摊深黄色好像泥浆一样的液体,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顶上都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孙胖子在哇哇大吐的时候,距离他不远的位置,第三个魂魄被闽天缘派出来的魂魄踩在脚下,它抓住魂魄的手脚,一根一根地从魂魄的身上撕扯下来,每扯下来一根手脚就顺着车顶扔下去。它的方法虽然粗野,但是却极为有效。还不到抽根烟的工夫,孙胖子体内冲体的魂魄已经被它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确定了孙胖子体内只有他自己的魂魄之后,便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这时的孙胖子就像虚脱了一样,要不是我扶着他,根本就站不起来。本来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被冲体的,但是现在看看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处理完孙胖子体内不属于他自己的魂魄之后,那个看着像是恶鬼一样的魂魄退回到闽天缘的身边。

闽天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孙胖子,嘴里突然用一种极端藐视的语气说道:“民调局也不过如此嘛……”他说完,带着魂魄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没有头发的老头儿,带着一个看着有些浑浑噩噩的魂魄。闽天缘没有防备背后有人,惊愕之余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他放出来的魂魄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民调局什么时候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会长来品头论足了?”站在闽天缘身后的人竟然是萧和尚。我这时终于看清萧和尚身边魂魄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这个魂魄竟然是肖三达。当初我是亲眼看见他的半个身子在清河地下的,没想到他的魂魄会出现在这里。

闽天缘看清了萧和尚之后,干笑了几声,他现在不敢得罪萧和尚,他身边的魂魄看着肖三达,似乎是想要冲过去找肖三达拼命,在最后一刻被闽天缘拦住。闽会长的嘴唇又动了起来,这次的咒文念出了声,在一串生涩的咒语出口之后,他身边的魂魄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住一样,脚下一飘,被吸进了闽天缘的体内。

我想不到的是,闽天缘对萧和尚是异常客气,他微笑着对萧顾问道:“呵呵,要是早知道你会亲自上来,我就不来献丑了。”要是论起来,萧和尚、高亮他们应该比闽天缘小一辈,但是看现在的场面却正好相反,闽天缘对萧和尚的态度都可以用谦卑来形容了。而萧和尚更绝,他不冷不热地看着闽天缘,口中淡淡地说道:“闽会长,当初你和高亮说好的,上了火车,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车厢里,车厢外面无论出了什么状况,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是民调局自己的事,你都不能出来。当初是这么答应的吧?”

看着闽天缘越来越尴尬的表情,我忍不住说道:“老萧大师,刚才是他们救了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孙胖子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我一下,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道:“辣子……你别管。”

萧和尚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他叹了口气后,看着闽天缘继续说道:“闽会长,回车厢吧。再过一会儿这次的目的地就要到了,你要是再出来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了。”闽天缘低着头也不说话,拄着拐杖慢慢从车顶下去,回到了自己的车厢之中。

没有了外人,我才指着肖三达的魂魄对着萧和尚说道:“老萧,它是怎么回事?”

萧和尚看了一眼肖三达的魂魄,这个魂魄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它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没有一点眼神可言。萧和尚叹了口气,目光转到了我和孙胖子的身上:“三达的事情早晚会和你们说的,不过现在还是办眼前的事吧。”说完,萧顾问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孙胖子的气色,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几块瓷碗的碎片,无奈地说道,“小胖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偶尔你手不犯欠一次不行吗?”

听见萧和尚这么说,孙胖子倒是不干了,他缓了口气说道:“老萧大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手欠的?不是我说,我在民调局也待了大半年了,什么能碰、什么不敢碰我还是知道的。”孙胖子说得急了点,他喘了几口粗气,稍微缓过来一些,手指着地上的瓷碗碎片继续说道:“当时辣子在给你打电话,我就是站在那里看着,根本就没敢碰那只瓷碗。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听见一声闷响,那下面好像有一股气流把瓷碗顶起来一米多高。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可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股气流变了方向,扑到我脸上,我就这么着中招了。”

孙胖子边说边比画,他说到瓷碗下面气流的时候,萧和尚已经走到了暗藏瓷碗的内洞旁边,他没敢靠得太近,留了一米左右的空当就停住了。我跟在他的身旁(这次孙胖子死都不肯再靠前),看见原本扣着瓷碗的位置已经空出来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在暗洞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气孔。萧和尚好像是看出了点门道,他摆了摆手,示意我离暗洞远一点。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根脏兮兮的短香和一枚已经磨得看不出年份的铜钱来。我看着短香眼熟,就是当初在清河地下,他拿出来探路的那根。这根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用了几次,也不见这根香变得更短。

萧和尚将铜钱套在短香上,点燃了短香。短香冒出的白烟久聚不散,在车顶转了一圈,竟然向下钻进了暗洞里面的气孔之中。看见白烟进了气孔,萧和尚的脸色反而难看起来,他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带着肖三达的魂魄向后面的车厢走过去。跳上了下一节的车厢之后,他直奔车顶中央。果然,在这个位置也发现了一个圆形的焊点。

萧和尚手里短香冒出的白烟飘到圆形焊点的周围,在上面飘来飘去的,好像是要钻进去却找不到途径。萧和尚看着圆形焊点“哼”了一声,随后用口水阴灭了短香,回头向我和孙胖子喊道:“你们俩都过来,谁是童男子,过来向这个圆圈撒尿。”我和孙胖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吗,都没有过去。萧和尚有些不耐烦了,再一次向我们这边喊道,“还害臊吗?撒个尿你们哥儿俩客气什么?快点吧,没时间了,这下面是摄魂阵,这些车厢的摄魂阵都是连着的,一泡童子尿就能解决问题。快点别愣着了,脱裤子啊!”

这个倒是不用和孙胖子谦让,刚才路过断阴闸的时候,他就嚷嚷着要去卫生间,好在刚才没去,现在这泡尿算是用上了。孙胖子的小便浇在焊点上面的时候,就听见:“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由近至远,这一串车厢上面都响起了一声闷响。萧和尚对这串闷响还算满意。随后萧和尚撬开暗洞,才看见里面的红色瓷碗已经粉碎,但是却不见还有什么魂魄从里面冒出来。

看见小瓷碗粉碎,萧和尚没有继续撬开其他车厢的意思,他对着我和孙胖子说道:“好了,整个摄魂阵都已经破了,我们回吧,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要到这次的目的地了,你们也下去准备一下吧!”

我和孙胖子先是跟着萧和尚回到了第三节车厢,这时林枫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是他的脸色多少又恢复了一点血色,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眼看着萧和尚将肖三达的魂魄安置在帷幔里面。等到萧和尚出了帷幔,我才向他问道:“老萧,现在说说吧,肖三达的魂魄怎么会在你这里,他的魂魄不是在清河地下的死路里失踪了吗?吴仁荻都没找着它,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它的?”

提到了肖三达的魂魄,萧和尚本来已经舒展开来的眉头又一次地扭到了一起,他叹了口气,才说道:“我前一阵子拉上欧阳偏左又去了一趟大清河。欧阳偏左知道一种寻魂的古法,最后在已经废掉的死路里面找到了三达。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着,萧和尚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帷幔的方向,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人活的时候还好好的,死了变成鬼脑子就突然坏掉了,它的脑子里就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没敢接萧和尚的话,倒是知道肖三达脑子里少的东西在哪儿,就怕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最后哪句话说得不对,被萧和尚听出来。我装作听不明白,转眼看向车厢另一侧没有封堵的车窗。

车窗外面一辆大卡车逆行驶过,在卡车的车斗里面摆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长条铁疙瘩,没等我看清车斗里的是什么东西,卡车就一晃而过,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这辆一晃而过的卡车,我的右眼皮竟然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这还不算,想不到的是孙胖子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他表情古怪地将头探出了窗外,眺望着前面的路段,就看了一眼,就猛地撤回身子对着萧和尚喊了一声:“停车!”“什么?”萧和尚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孙胖子有点急了,他大吼了一声:“停车!出事了!”

萧和尚这时才明白过来:“出什么事了?”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车窗边,像刚才孙胖子那样把头探出去,借着火车头的灯光看向前面黑漆漆的铁轨,“小胖子,你这是看见什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出了什么……他大爷的!”话说了一半,萧和尚终于看见什么地方不对了,他跑到控制台前,对着控制台上的麦克风吼道,“停车!立即停车!前面没路了,铁轨让人扒了!”

好在火车开得很慢,刹车之后便稳稳地停住。我扒着车窗向前面望过去,大约在前面三四百米的位置上,两行平行的铁轨竟然少了一根。火车司机已经下车去查看了,好在发现得早,要不然火车就这么一直开过去,不翻车才怪。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辆卡车上面载着的是一截铁轨。

萧和尚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瞅了一眼孙胖子,说道:“小胖子,你怎么知道铁轨被人扒了?”孙胖子这时也有点发愣,听见萧和尚问他,孙胖子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不是我说,怎么说我当警察的时候也干过几年的卧底,别的不行,要是论起警惕性来,民调局里我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萧和尚哼了一声,他不相信孙胖子的胡说八道,刚想说孙胖子几句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趁着萧和尚打电话的时候,我对孙胖子说道:“大圣,你的眼力倒是见长,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火车上,就是我也得看一会儿才能看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眼力见长个屁,”孙胖子低声对我说道:“老萧喊铁轨被扒了之前,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孙胖子看了一眼正皱着眉头打电话的萧和尚,继续向我说道,“就是刚才你和老萧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没来由的突然一阵心悸,本来想开窗透透气的,哪想到这个窗户一打开,心里更难受,这个感觉我从小到大就有过几次,每次家里家外都要死几个人,从来没有失误过。我是‘感觉’要出大事,才提醒老萧的。”

我听了孙胖子的话,心里开始考虑是不是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找高亮去说说,该换个搭档了。这时,萧和尚的电话已经打完了,火车司机那边也打来电话报告前面铁轨的状况:前方铁路设施损坏严重,无法继续行驶火车。

萧和尚看着少了半截的铁轨,被气乐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人?扒火车抢劫的不算,还有扒铁轨的。我快七十的人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扒铁轨的,那个大家伙上千斤,偷它有什么用?”(后来偷铁轨的事件在第二天就被当地派出所破获,偷铁轨的主谋也不是外人,是之前上来抢枉死鬼的甥舅三人的亲戚,论起来也得管那个半大老头叫点好听的,他惦记这条接近荒废的铁路也有些年头了,本来以为不会再有火车在上面行驶,没想到刚刚带人撬了铁轨,回程的时候就有一列火车开了过来。)

这时,车厢的前门被打开了,闽天缘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看上去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急躁,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过来,他完全无视我和孙胖子,进了车厢直奔萧和尚,说道:“萧顾问,前面怎么连铁轨都没有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你们民调局的这次行动是不是要终止了?”萧和尚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谁说这次行动要终止的?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你以为我们这趟能白来吗?”

闽天缘没有听明白萧和尚的意思,萧顾问继续说道:“这里已经过了散阴地的范围,所有的魂魄下车之后都不会受到散阴的影响,前面再有不到两公里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不到两公里,你这速度半个小时能到吧?”他说完,不再理会闽天缘,回头打开对应各个车厢的麦克风,说道,“前方铁路出现故障,各车厢调查员带领各自车厢魂魄下车……”

各个车厢的调查员和魂魄都开始陆陆续续地下了火车。这时,萧和尚的电话又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和我们同一车厢的熊万毅,他的大嗓门儿我在一旁都能听得到:“萧顾问,我这里还有三个活宝怎么办?”萧和尚想起那三个人倒霉时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乐了一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带上,都带上,看看你们高局长怎么处理。”

看着车厢外的魂魄越聚越多,这些魂魄下了火车,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在我眼中尚且如此,那在一般人眼中怕更是这样。大多数的调查员已经围在了外圈,我和孙胖子要下车给他们搭把手,还没开车厢门就被萧和尚叫住:“你们俩等一下,这里还有点东西一起拿下去。”说着,萧顾问拉开了车厢中间的帷幔,里面除了几只箱子之外,就是挂在车厢顶部的无数根大拇指粗细的红色布条,这些布条挂在车顶一直垂到地面上。

我抓了一把布条在手中端详起来,这些布条上面的红色染料染色不均,看上去竟然像是用朱砂浆染的,在布条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着道家的经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把肖三达安置在这里了。在欧阳偏左那里见过类似的布条,倒是听他说过这样的布条是用来禁锢魂魄灵类的,可惜当时没有打听具体的用法,总不会用它来捆绑没有实体的鬼魂吧?

在萧和尚的示意下,我和孙胖子两人将这些布条都扯了下来,拿到车厢外面,分给了众调查员。他们也显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布条,拿到这些布条后也不见谁问一声,就随便拿起两根布条,找出首尾将布条系在一起。随后萧和尚又带出来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面满满地装着上百枚拴着红绳的铜钱,将两根系好的布条在打结的位置拴了一枚铜钱。之后又将系过一次的布条分成五份,系成五个巨大的布条圆圈,每个圆圈都没有收口,由此处将众魂魄赶了进去。我和孙胖子也搭不上手,只是在旁边看着。

这个时候,从最后一节车厢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这几个人,等到他们走得近了,才看清是熊万毅带着那甥舅三人组过来了。这时候的甥舅三人和刚才明显不一样,他们三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惊恐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兴奋。刚才被流弹打中的伤口被包扎处理过,不再流血了。但是他们走路的姿势还是很别扭,就像喝醉了一样,一晃一晃的不说,都还有些顺拐。

这几个人走过来,孙胖子笑嘻嘻地对熊万毅说道:“熊玩意儿,你给他们三个吃兴奋剂了吗?睡了一觉就不知道害怕了?”熊万毅斜了一眼孙胖子,说道:“孙胖子,以后别说你是混民调局的,说了丢我们的人。”孙胖子还想要说什么,被我一把拦住:“大圣,别丢人了,他们三个人上身了。”这时我已经发现这三个人的身体里面分别多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魂魄,其中一个就是当年差点附了我身体的水鬼。三个人的身体被外来户主导着。

“伤肾?吓一下还能把肾……你说他们三个被上身了?”孙胖子的天眼差点意思,他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甥舅三人,也不知道到底看出了什么没有。我掏出香烟,分了孙胖子和熊万毅一支,还没等掏火机,就听见那个叫棒槌的喊了一声:“政府,我这儿有火。”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口袋里翻出来一个打火机,轮流给我们点上了火,“政府,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活儿您就说一声……”

被一个上身的鬼魂这么招呼着,我一时还不太适应。我看着熊万毅说道:“老熊,随便让它们附身,这合适吗?”

“你以为我想啊?不这么干他们能下来吗?”熊万毅吐了个烟圈儿后,指着现在正一脸媚笑的“棒槌”说道,“这个棒槌刚才一醒过来就尿裤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哭着叫妈要回家。就这素质还当劫匪、抢火车?那个老东西和二愣子也吓蒙了,别说走路了,站都站不起来。那边萧顾问又一定要带上他俩,我也是给逼急了,才选了三个老实一点的魂魄,冲了体才能把他们带下车来。”

孙胖子看着棒槌觉得新鲜,回头对熊万毅说道:“熊玩意儿,不是我说,这一口一个政府叫的,这哥们儿怎么这么懂事儿?”熊万毅说道:“他是个偷儿,判了五年。第一年就坐不住了,挖地道越狱,挖到了自来水管,也是他倒霉,那么巧自来水管爆了。越狱挖地道被淹死的恐怕他是第一个人了。”

一支香烟刚刚抽完,那边的魂魄已经差不多都进了五个布条圈里面,布条圈的口已经被系死。周围每隔三四米就站了一个调查员,已经拉起来布条圈,随时可以前行。这时闽天缘也下了火车,他倒没有多事,也不说话,独自站在靠前的位置,等着我们下一步的动作。萧和尚来回地检查一遍,走到我们的近前时,我凑过去对他说道:“老萧,林枫怎么办?还有老莫,他心脏不好,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没事,我安排好了。”萧和尚边走边说道,“小莫没什么事了,我让他留下照看林枫,高亮那里我也打了电话了,他也找人过来了。”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我压低了声音说道:“林枫现在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要是再出什么事,就一个老莫……”萧和尚听到我这么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把目光集中到林枫的车厢,低声对我说道:“我们不在这里,林枫自然就安全了,要是想让林枫死,刚才他就死了。”说完,他冲着面前这诡异的队伍说道,“走吧,一直往前走,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在正常人的眼里,这绝对是一个诡异的队伍,百十来个人分成了五队。每队人的手里都拉扯着根绳子,这些绳子围成了五个超大圆圈,这百十来个人就这么一直向前走着,偶尔会看到有人向圆圈里面呵斥一句:“里面点,你不想投胎了吗?”

其实,我怀疑不需要这个禁锢魂魄的法阵,这些魂魄都会相当合作,没有一点想要逃脱的意思。就连那三个占了甥舅三人组身体的魂魄,虽然没有进入圈子里,但是它们都紧紧地跟在我们的身后,看样子它们更想早一点到达目的地。

萧和尚和闽天缘走在前面开路,我、孙胖子和熊万毅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向前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迎面开过来一辆汽车,里面坐着丘不老和他手下的几名调查员。汽车开到近前,丘主任看见了萧和尚,便从车上跳了下来,耳语了几句,丘不老也进入我们的队伍当中。那辆汽车带着剩下的调查员继续向后面火车的位置开去,看样子他们是去接林枫和老莫的。

顺着铁道继续向前走。这时,铁轨两侧的土地开始变得荒芜起来,越往前走,土地荒芜得越厉害,没有多久周围的土地已经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了。“差不多快到了吧?不是我说,你们看看旁边这地,就说现在是冬天吧,可是连棵树也没有,这一眼看过去都是黑乎乎的,看着就瘆得慌。辣子,你看那片地,连棵草都不长,光秃秃的还打了霜。”

“政府,那个不是霜,是碱。”棒槌小心翼翼地纠正了孙胖子的话,看到孙胖子没有生气的意思,他好像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政府,这种碱是鬼碱,阴气特别重的地方晚上才会出现,早上一见太阳就像霜一样地化了。一般看见了鬼碱,就是到了鬼门关了。”

棒槌说的事情我在资料室里没有见过,看来这个好像是它们魂魄之间才知道的。果然,又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了铁轨的尽头。我们这群人终于停止了脚步,铁轨的尽头是在一座山脚之下;准确点说,是在一片悬崖峭壁之下。和刚才那一路一样,这悬崖下面也是寸草不生的,从上到下是一面类似石灰岩一样的岩体。高亮一干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和其他几位主任一起,正站在悬崖脚下。远处停着几辆汽车,有几个调查员正蹲在地上烧着纸钱,剩下的调查员正在搭几个巨大的黑色帐篷。他们已经搭好了两座,看样子最少还要再搭几座帐篷。在他们身后的山墙上,竟然有一扇门镶嵌在那里。欧阳偏左正跪在门前,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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