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华看着女儿躲闪的眼神,忽然间觉得一阵心疼。
“相公,你到底要做什么?”顾宛娘愣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世华却忽然搂紧了安然,并不断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头发道:“是爹爹不好,爹爹昨晚凶了囡囡,囡囡不要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安然轻轻抓着爹爹胸前的衣襟,感动得想哭。这么好的爹爹上哪儿找去?她应该满足的。人不能要求太多了,要知足才能常乐。
“爹爹,囡囡没有生你的气。囡囡知道爹爹说的都是对的,囡囡只是心里难过。”
“让囡囡难过就是爹爹不好。”赵世华捧着女儿的小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道,“以后想哭就到爹爹怀里来哭,不许半夜一个人跑出去偷偷的哭,知道吗?”
“嗯,囡囡知道了。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囡囡永远都最喜欢爹爹。”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而顾宛娘和赵安南赵安齐三人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安然一个人跑出去哭了?顾宛娘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脾气,这么小点,有事怎么也不告诉爹娘哥哥,居然一个人偷偷地躲出去哭,这心里得有多委屈啊!这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安南立即安慰道:“囡囡别哭,不是还有哥哥在吗?我们可以陪你啊!回了家,还有两个姐姐可以陪你玩儿呢!”
安然笑着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她想要什么,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
忽然,赵世华抱起安然就跳下了马车。
安然搂紧了爹爹的脖子,诧异道:“爹爹,怎么了?”
赵世华摸摸女儿的脸,轻轻笑笑,说:“大少爷说会亲自照顾你,爹爹暂且相信他一回。要是有人说闲话也有大少爷顶着,可不关爹爹的事。”
安然忍不住双眼一亮,一张粉嫩的小脸灿烂得好似东天上的朝霞。
马车外面不远处,钱锐看着赵世华抱着安然下了马车,不禁扬唇一笑。
送走娘亲哥哥不久,安然便跟着钱锐骑马出发了。这是安然第一次骑马,钱锐骑得很慢,也就比钱大人他们乘坐的马车稍微快上一点点。
一路上,安然看着驿道两边绿油油的庄稼和果树,看着山坡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心情也跟这些花一样灿烂。
今天,钱鹏阳主要还是查看小麦的长势,又顺便看了看河边灌溉的水渠。安然还在河边看到一架水车,不过这水车跟自己前世旅游时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安然估计这是比较原始的水车。
而后,钱鹏阳又顺便去看了附近养蚕大户刚刚开始孵化的蚕宝宝和已经抽枝发芽的桑树林。
安然心里还是有些怕那种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因此没有跟钱大人和爹爹一起去,而是和钱锐一道下了马在桑坡下帮着主人摘桑叶。
据说现在蚕宝宝才是一龄蚕,只能吃桑枝顶上最嫩的那一两片嫩叶,喂的时候还要撕一些小洞才行。安然这小小的个子,哪里能摘得到顶端最嫩的桑叶?不过是让钱锐抱着,摘桑叶玩儿罢了。
看着山坡上成片的桑树,安然想起自己前世出去旅游时看到过的桑树,总觉得跟眼前的桑树有些不同。前世看到过的桑树叶片更大,油亮油亮的,据说叫油桑,树上长的桑葚很少,但是个很大。而眼前的这片桑树叶片要略小一些,带着些细细的绒毛,可是桑葚很多。
钱锐见安然忽然不动了,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小丫头,怎么了?在看什么?”
“桑树。”
他当然知道她在看桑树,这里除了桑树也没有别的。可是,“这棵桑树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桑树长的桑葚特别多。”
“噗嗤!”钱锐一手握拳抵着嘴笑着,单手抱着她,看着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调笑道,“原来你还喜欢吃桑葚啊!不要紧,等桑葚红了,我带你出城去摘。”
这回可真是冤枉安然了,虽然她想到了桑葚,却还没想到吃上面去呢!不过她知道自己解释也没人相信,干脆就不解释了。
“大哥哥,桑葚红了是酸的,要变得黑紫才甜!”
“哦?是吗?我没有吃过。”钱锐很谦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安然却挣扎着要下来。“怎么了?怎么不要大哥哥抱了?”
安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道:“一整天不是骑马就是大哥哥抱,囡囡要自己走走动一动才好,多跑多动能长得更高。”
“是吗?你听谁说的?小丫头打算长多高?”钱锐干脆牵着她的手一起走,桑叶也不摘了。
听谁说的?难道她能说是二十一世纪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么?安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以前娘亲养的小鸡,跳得最高喜欢打架的公鸡都比安静温和的母鸡长得高长得大!”
“啊?”钱锐瞪大眼睛看着安然,而后就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实在太有趣了!哈哈,公鸡本来就比母鸡长得高啊,你看男人就比女人长得高。你这个小丫头,再怎么跑跳也长不到大哥哥我这么高的。”
安然看了看钱锐一米八左右的个子,暗自撇撇嘴。她也不想长这么高好不好?她的理想身高是一米六五。从遗传学来说,爹爹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加上娘亲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她只要加强营养和锻炼,长到一米六五还是极有可能的。
刚刚出门往桑林来的钱鹏阳和赵世华听到钱锐笑得那么高兴,远远看去,却见他牵着安然的手,微微低着头,正满脸温柔地看着她说话。
赵世华想起妻子说的大少爷对女儿很好,此刻也忍不住暗自颔首,想不到大少爷居然喜欢孩子。
而钱鹏阳却感到非常意外。就他所知,长子对孩子似乎不是很耐心,别说家里两个妹妹了,就是宁哥儿,也没见他如此温和耐心过。难道儿子真的长大了,想当爹了?看样子他得好好跟夫人商量商量,早点把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第三天,才到了西林镇王家村。
镇长以及镇里有功名的秀才、几个大地主早就等候着了,而那位西林镇首富的姚老爷也赫然在场。
看到赵世华,姚老爷略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克服了心里的这点不自在,等参拜过钱大人以后,便立即主动上前招呼道:“赵师爷,好久不见,赵师爷越发风采出众了。呵呵,赵师爷,之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赵师爷海涵。”
赵世华只求姚富贵不找自己一家人麻烦就够了,倒也没想过与他结怨,当即笑道:“姚老爷说哪里话来?当初姚老爷想要聘请赵某为令公子开蒙,那是看得起我赵盛林,倒是赵某辜负了姚老爷的一片好意,还望姚老爷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两个人假惺惺地寒暄了两句,此事就算就此揭过了。
钱鹏阳既然来了西林镇,自然要去姚富贵这个西林镇最大的大地主的田里看一看的。
好在姚富贵的田地很多,王家村除了赵家和另外一两家有自己的地,其他的都是租种的姚家的田地,钱鹏阳直接去王家村就行了。此行另有目的,钱鹏阳也不让镇长和那些秀才及地主老爷们跟随,径直往王家村而来。
马车一直赶到王家村赵世华家门前才停下,得到消息的赵家人已经迎了出来,依礼拜见了钱大人。赵世华请钱大人到自己家里喝口水,稍作休息,等会儿再带他去看可以榨油的芸苔。至于再生稻,现在是看不到的,钱大人也只打算找村里的人问问。
县尊大人来了,村长自然要赶来拜见,甚至附近两个村的村长得到消息也赶来了。钱鹏阳对人也算和气,便坐在院子里等大家都拜见了,才将那些人都打发走,由赵世华带着去看他的那一坡芸苔。
安然见过了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又和哥哥姐姐们打了招呼问了好,将自己从县城里带来的礼物分了,便要跟着爹爹一起去看芸苔。这回赵世华没有说不好,反而将她放到自己肩上坐着。
三月正是芸苔的花期,那一大片海一样的金黄色的芸苔花给人的感觉无疑是极其震撼的。就连赵世华自己也没有想到成片的芸苔花能有这样壮观。远远地众人就闻到浓郁的花香,还能听到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嗡嗡地飞来飞去采蜜,热闹得很。
钱鹏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以前没见过芸苔开花,只知道芸苔菜籽极小,却想不到这花束这样多这样高,初步看来,产量至少是芝麻的两倍吧?”
赵世华也算种地的好手了,以前也见过芸苔开花。他点点头道:“这片坡地是学生去年才开出来的,很贫瘠。如果是好地,这些芸苔应该能长得更好,产量应该在芝麻的三倍左右。”
“三倍?”钱鹏阳兴奋地不住点头道:“好,等收获的时候我再来看看!这菜籽的产量和出油量一定要统计好。盛林你到时候别忘了提醒我。”
“大人放心,学生也很想试试这菜籽榨的油到底香不香。”
看过芸苔,钱大人又顺路翻过小山坡看了另一面姚富贵家的田地。
远远望去,只见山下是一片平原,一条小河绕过小山坡从麦田里穿出去,小河两边整整齐齐地种着小麦,看起来绿油油的,长势很好。
虽然他们是从山腰上过来的,这山坡也不大,但对于很少走山路的人来说,也够累人的了。赵世华听钱鹏阳的呼吸越来越粗,便提议道:“大人,我们就在山坡上看看吧!也不用下去了,这片麦子一看就长得好。”
钱鹏阳也含笑点点头道:“是啊,去年冬天下那么大的雪,今年麦子一定有好收成!”
跟随的衙役赶紧将坐垫放在草地上,钱鹏阳就盘腿坐了下去,立即又有人送上一只随身带着的水壶,里面是刚才在赵家灌的温开水。
赵世华本来做惯了农活儿,走这点路不算什么,但今天抱着安然爬坡,也忍不住有些喘气。倒是钱锐自幼习武,人又年轻,一路走来依然面不红气不喘的。
休息了一会儿,安然在附近采了几朵野花拿着,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便起身往回走。
安然见爹爹累了,便不要他抱,迈开双腿就开跑:“囡囡能自己走,不要爹爹抱!”
“囡囡,你慢点跑,别摔着了!”赵世华一看就着急。这山路可不好走。
“赵师爷别担心,我去看着她。”
钱锐立即追了过去,很快就追上了安然。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抗在肩上,笑嘻嘻地说:“小丫头,跑什么跑?”
有人抱当然好,安然老老实实地让他抱着,轻声呢喃道:“囡囡就是不想爹爹太累了。”
钱锐不禁听得心中一动,这丫头,居然这样有孝心。
回到赵家老宅,远远地就看到大伯母和一个中年妇人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拉拉扯扯地推让着什么东西。
安然不由有些好奇。依着大伯母那只进不出的性格,怎么还有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的?果然,两个人推让了几次,大伯母就收下了。
看到钱锐抱着安然回来了,王氏立即和那个妇人分开来。王氏迎了过来,那妇人赶紧走了,安然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然姐儿回来了?哎呀,你怎么能让大少爷抱你呢,快下来,快下来!”王氏腆着脸笑呵呵地对钱锐道,“大少爷别生气,我们家然姐儿人小,不懂事。呵呵……”
钱锐以为王氏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乡下人胆小怕得罪了他,便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什么,我喜欢抱她。”
王氏一听,不由奇怪地看了安然一眼,而后就引着他们进院子,同时絮絮叨叨地说:“大少爷可真是一表人才!孩子跟我们家然姐儿一般大了吧?”
钱锐面上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然姐儿是把她当女儿?
“大伯母你说错了,大哥哥还没有孩子呢!”说着,安然也发觉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忙挣扎道,“大哥哥放我下来。囡囡可以自己走了。”
钱锐弯腰将安然放下来,还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而后就顺势牵着她的手道:“然姐儿,你现在可是主人,得好好招待大哥哥,可不能自己跑了。”
安然一想也对,现在爹爹还没回来,娘亲又不好出面,可不得她招呼着吗?对了,哥哥呢?不是还有哥哥嘛!
刚刚想到安南和安齐,就看到爷爷赵茂生带着大伯赵世荣、三叔赵世福以及两个哥哥安南安齐迎了出来。
钱锐对人很和气,与赵家的人打了招呼,就牵着安然的手到了堂屋桌子前坐下来。
安然看爷爷和大伯三叔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扑过去让爷爷抱,又赶紧甜甜地叫了大伯和三叔,不断地跟他们说话,以缓解他们的紧张心情。
容氏早就准备好了茶叶,见大少爷先回来了,便立即煮了一壶送上来。
钱锐端起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客气地跟赵家人说话。赵家三个男人平日里难得煮一回茶羹吃,倒是吃得很高兴。
钱锐仿佛亲邻友朋一般与赵家的人拉着家常,问赵家有多少地,去年的收成如何,家里都还有什么人之类的。慢慢的,通过赵家人的谈吐,他才发现原来赵家的男人都是读过书的,心里不由得对他们又高看了一眼。原来还真的是书香世家啊!
赵家人见钱锐和气,跟他们说的也是家常,慢慢地便放松下来。
这时,容氏轻轻拉拉安然的小手,小声道:“囡囡口渴了吧?来,跟奶奶到里面喝茶羹去。”有了好吃的,容氏也不忘给安然这个小孙女吃。
安然不想喝茶羹,她喜欢和清茶。但她想奶奶了,也有点口渴,便想从板凳上跳下去,却一下子被钱锐搂住了腰。
“你小心些,别摔着了。都在家里了,急什么?”钱锐微微皱眉斥责道,小心地把她放下去,却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给你准备的杏仁儿,等会儿就着茶水吃。”
安然接过来,见众人因为钱锐刚才那句斥责的话又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故意苦着脸数着手指道:“大哥哥刚才在外面怎么不给囡囡?现在家里有爷爷奶奶大伯三叔,大伯母三婶还有哥哥姐姐,囡囡都不够分了。”
钱锐一听,忍不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道:“刚才在外面不是怕你吃了干果口渴么?傻丫头,大人才不会跟你抢零嘴吃。你分给小姐姐不就好了?”
安然嘟着小嘴道:“谢谢大哥哥!”但她随即又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道,“大哥哥还有多少零嘴,不如都给了囡囡吧?”
“然姐儿,你怎么出去了半年,反倒不懂事了?哪有问客人要东西吃的?”容氏怕钱锐生气,立即沉下脸来,拉了安然就要走。
安然立即垮下脸来。她怎么忘了家里人跟大哥哥还不熟呢?大哥哥才不会跟她生气呢!
钱锐生怕安然挨骂,赶紧又将她拉回去道:“不要紧的,赵奶奶不要骂她,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给然姐儿准备的。”而后他才给安然解释道,“大哥哥带了一大包干果呢,不过都在包袱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这包杏仁是大哥哥昨晚才剥好的,特意给你今天准备的。你明天的零嘴,大哥哥要今晚才能准备好,现在可是没有。”
赵家人看钱锐对安然这样温和耐心,这才松了口气。
赵家二老和赵世荣赵世福都知道钱大人有意要将女儿嫁给南哥儿,因此大少爷对安然这样好,怕是当自己的妹妹在疼爱,虽然有些震惊,倒也没多想。顾宛娘之前已经见过钱锐对安然的宠溺,也不觉得奇怪。
但站在厨房门口不明内情偷偷往外看的王氏却不这么看。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县令大人家的大少爷对然姐儿有些不同寻常。就是亲妹妹,也没有这样宠的吧?难不成二叔想让然姐儿长大了给大少爷当小老婆?
想到这里,王氏忽然心中一动。然姐儿今年才五岁呢,怎么都要等十年后才能嫁人。倒是自己家的安淑今年都十四了,长得也水灵,要是能给大少爷做妾,以后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最难得大少爷一表人才,性子又好,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顾宛娘可真是会算计,女儿这么小,就巴上官家的人了。
王氏立即溜回家去,将安淑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带着她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赵世华带着钱鹏阳一行人回来了。赵家的人连同钱锐都接了出去,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钱鹏阳此行的吃住行是由金捕头带着六名衙役提前打点安排的,本来是计划今晚借助在姚老爷家里的,但钱鹏阳既然有心与赵家做亲家,便推了姚老爷那边,打算就住在赵家,也算给赵家长长脸。虽然赵家的条件看起来不太好,但不过一晚上而已,将就一下就是了。
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赵家几个男人将钱大人迎进去,先送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洗了脸擦了手,而后又送上茶羹,最后才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钱鹏阳钱锐父子和金捕头由赵世华带着父亲赵茂生、大哥赵世荣和安南安齐两个晚辈陪着,而其他几名衙役由赵世福陪着,在堂屋里开了两桌。女人和孩子都在厨房里吃饭,是不上席的。
赵世华写信的时候曾提过让大哥将妹夫魏清源请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何没见到人。只是当着钱大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转了个弯儿问父亲道:“妹妹有六个月了吧?身体可还好?清源可有信儿过来?”
钱鹏阳听到清源两个字有些耳熟,便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赵茂生回道:“还好,前天你三弟还去看过的。本来是打算请他过来见见县尊大人的,可是他说家里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妹妹又有身孕,他不放心,就不来了。”
赵世华点点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忍不住叹气。这个妹夫别的都好,就是有些迂腐气,好像赶来与县尊大人见面,别人就会说他阿谀奉承攀附权归一样。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持才傲物,认为凭自己的才华,不必攀附任何人。
可事实上,这怎么能算是攀附呢?钱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抛却县令大人这个官位,难道就没有值得他结交和学习的地方?
倒是钱鹏阳先问出来:“盛林,你们说的可是平安镇的魏秀才魏清源?”
赵世华点头,大方地承认道:“正是。清源去年秋天娶了我家小妹,所以我之前送信给他,本来是想趁此机会请大人指点他一下的。”
钱鹏阳喝了口酒,微微眯着眼睛道:“平安镇的魏秀才,本官知道。还算有几分才气。书读得比你多,但不如盛林你能干。他若肯在实务上向你学习一二,今科必能得中。”
钱鹏阳一句话就点到点子上去了。魏清源书生意气重了些,纸上谈兵还行,若是从前那样的试题,他中个举人应该没问题。可依照去年的情况看,只怕今年乡试他要失望而归了。赵世华暗自叹息,只希望去州府参加乡试的时候再跟这个妹夫好好谈谈。
安然在厨房里吃饱了,出来巴在爹爹身边听大人说话。
安齐见了,笑着对她招招手。安然过去,安齐便将自己的半个咸鸭蛋黄递给她道:“拿去吃吧,哥哥给你留着呢!”
乡下没有好东西吃,泡的咸鸭蛋也算改善生活的好东西了,不过安然只喜欢吃翻砂的红通通的鸭蛋黄。
钱锐见了,默默记在心中。等安然吃完,他也放下筷子,对钱鹏阳道:“爹,我吃饱了,跟然姐儿去院子里走走散散食。”
钱鹏阳点点头,钱锐便起身拉着安然出去。
王氏见钱锐和安然出去了,立即回厨房将大女儿叫过去,小声吩咐了几句,让她跟着出去“招呼客人”。
安淑听了娘亲的话,带着几分羞恼瞪了娘亲一眼,不肯去丢那个脸,反而跺跺脚红着脸跑回房去了。容氏虽然没有听清王氏都跟孙女说了什么,但看孙女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即低声怒斥了王氏几句。
王氏心有不甘,也没回嘴,见厨房里也没什么事情了,就跟在女儿后面出去了。
院子里,安然和钱锐手拉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王氏见了,暗自撇嘴,不知道钱锐一个大男人跟安然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还说得那样高兴。她正要回房“教导”女儿,忽然看到小院门口好像有人在对她招手,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因为今晚钱大人一行人留宿赵家,安然村西头的家要让给钱大人他们住,她们一家只能住老屋。好在他们家以前的两间屋子虽然都给了大伯一家,但小姑姑嫁人后,她的屋子空了出来,还有地方睡。
现在其实还不算很晚,安然估计也不过八点左右。只是暮色已起,家家户户都点了昏黄的油灯,晚风习习,感觉好像很晚了一样。钱锐还是第一次在乡下过夜,看到这样的景色,闻着空气中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倒是觉得很舒服很有趣。
“好像画里的一样。”他感叹道。
“画可比这个好看多了!大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安然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只是陪着他慢慢地在院子里走着圈儿,感受着温柔的晚风和夜的祥和宁静,自己心里也感到一种平和安宁。
“好啊,你想听什么?”
“就讲大哥哥听过的那些说书的故事吧。”
“呵呵,我以为你不喜欢的。你生日那天我讲的时候你都没听。”不过钱锐并没有追问那天安然为什么没留下听自己讲故事,随即便给她讲起射雕的故事来。
安然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几个版本的射雕,忍不住又想起了安睿。那个时候,哥哥是买了射雕的碟片回家放给她看的。
说了一会儿,钱锐见安然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不禁低头问她:“然姐儿,你冷么?”
“有点。”安然点点头。刚才想哥哥想得忘我,不觉得冷。现在回神才发现三月的晚风虽然不刺骨,但晚上的气温还是要比白天低得多。
“你知道行李在哪儿吗?我们去找件衣服披上吧!”钱锐将安然抱起来,生怕冷着她。
“应该在我家吧!我去找奶奶要钥匙!”安然从钱锐怀中下来,又跑进去要了钥匙。
两人取了钥匙,钱锐抱着安然从院门出去,没走多久,忽然听到前面树边有人争执。
安然听到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是大伯娘的,忙趴在钱锐耳边道:“是我大伯娘,我们悄悄过去。”
钱锐本来只觉得好玩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过过去,没想到随后听到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听大树后面一个女人对王氏道:“他大姑,你这样可不厚道啊!你都收了六叔家春花嫂子的钱,怎么能不收我的?”
“哎呀,三婶,不是我不收,而是不敢收啊!你知道我是个不识字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们找那考题去啊!”
“哪里用得着你去找?你直接问你家二叔要不就得了呗!再不然,让你家南哥儿去他二叔房里偷出来也行啊。南哥儿不是就住在他二叔家里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说到这里,王三婶忽然又酸溜溜的感叹道,“说起来还是你福气好。你家二叔很快就要中举了,以后再帮你家南哥儿弄套考秀才的考题出来,你可就是秀才的娘了!等你家南哥儿成了秀才,再让他二叔帮忙弄套考举人的试题,你们家可就有两个举人了!”
“哎呀,三婶你这是怎么说的?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嘛?万一我家二叔弄到的那套考题不是真的,这不是让人骂我吗?不行不行,这忙我不能帮!”
“怎么,他大姑,你可是嫌三婶给的钱少?这只是定钱!只要你真的能弄来今年考举人的试题,我再给你十两银子!我说话算话……”
听到这里,安然忍不住了。
“谁说我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