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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中举安然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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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华笑道:“姑娘说笑了。以姑娘的花容月貌若都自称是相貌粗鄙,这世上也就没有美人了。”见红袖居然又靠了过来,他忙道,“姑娘还是坐好吧,小心扭到腰。”

红袖听赵世华称赞她美貌,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调笑,便在桌案下伸手过来放到他腿上,正要往下摸时,就被赵世华抓住扔了回去。

赵世华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红袖道:“姑娘请自重。赵某体谅姑娘身世堪怜生活不易,也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但赵某家中有贤妻佳儿,万万不能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却说绿芙见红袖贴近赵世华,也鼓起勇气打算靠上身边的贺明朗,不想刚打算行动,就听到赵世华拒绝红袖。她微微一怔,偷看去瞧贺明朗,却看到贺明朗眼中明显的厌恶,于是只好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讪讪地笑道:“三少爷果然是厌恶我们吗?绿芙好伤心啊!”

贺明朗丝毫不理会绿芙,他见赵世华严词拒绝红袖,不由举杯道:“赵贤弟真不愧君子之名,为兄佩服。”

赵世华侧头看了他身边的绿芙一看,回道:“贺大哥不也一样?贺大哥不仅才华出众,品德更是堪为我辈楷模,盛林也是佩服得很!”

贺明朗见周围其他举子的言行越发不堪,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转而对赵世华道:“既然赵贤弟也不好这一口,不如我们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喝茶?”

赵世华正有此意,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贺明朗哈哈笑了两声,两人起身与诸位同年告了罪,留下二十两银子充作饭前,便相携离去。

走出浩然楼,贺明朗便邀请道:“天色尚早,赵贤弟若是不嫌弃,不如去舍下喝茶?为兄得了一点清茶,正好与贤弟品一品。”

“如此,就叨扰贺大哥了。”赵世华想着钱锐和魏清源都回去了,他就是回去也是一个人,难道遇到贺明朗这样的知己,便含笑答应。

两人边走边说,也没有坐马车。用贺明朗的话说,正好吹吹风醒醒酒。赵世华农人出身,自然不在意走几步路。

贺明朗调笑道:“难得贤弟年纪轻轻便能看淡美色,那位红袖姑娘可是群芳馆的红牌姑娘,为兄看她可是失望得很呢!”

赵世华笑了笑,语气却甚为坚定地说道:“盛林这一生,只抱两个女人,即便以后有幸高中进士出仕为官,也绝不纳妾。”

“哦?两个女人?”贺明朗不由好奇道,“难道赵贤弟还有位如夫人不成?”

赵世华摇头笑道:“什么如夫人?还有一个是我女儿。”或许是吃了酒,或许是中了举心情好,赵世华显得很亢奋,一说起自己的女儿就有些滔滔不绝之势,“我家囡囡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答应过她这辈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纳妾。再说,我与拙荆少年结发,相濡以沫才有了今天,又怎么能辜负她?她给我生了一个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贴心的女儿……说起我家然姐儿,我真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以前连饭都无法让她吃饱。现在总算好了,也能给我家小囡囡多做两身新衣裳,给她买一套好的笔墨,以后也能给她找一个好人家了……”

贺明朗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忽然道:“赵贤弟,令爱多大了?”

赵世华回道:“五岁半了,过了年就六岁了。”

贺明朗也有女儿,平日里也算疼爱,但也绝不会像赵世华这样动不动就放在口中心肝宝贝一般称赞,便试探道:“看赵贤弟的样子,侄女定然是聪明可爱的了。”

赵世华不住地点头,忍不住自夸道:“我家囡囡聪明伶俐,又孝顺又体贴,我给他哥哥启蒙,她在一边学得比她哥哥还快……那个时候家里穷,连给孩子练字的纸都没有,她就在沙板上写字,写熟了才用她哥哥写过的纸书写,却比她哥哥写得好……”

贺明朗越听越好奇,不禁讶然:“如此说来,侄女岂不是比儿子还好?”

赵世华居然连连点头道:“那是!我家囡囡,给我十个儿子也不换。”

贺明朗哑然失笑,却越发觉得赵世华是性情中人,虽然处事圆滑,但与人相交却真诚率直,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能守望相助,堪为一生知己良朋。

“说起来,为兄家里还珍藏了一幅《洛神赋图》,虽然是临摹的,却也笔法娴熟相当珍贵,乃是我们贺家传家之宝。为兄难得遇到知己,不如贤弟随我一起品鉴一番?”

“那是盛林的荣幸。说出来不怕兄长取笑,所谓琴棋书画,小弟也就字还勉强见得人,琴小弟是不会的;棋也是跟着钱大人才学了两手,一直被钱大人批为臭棋篓子;这画嘛,还不如我家然姐儿画得好呢!”

“呵呵,贤弟过谦了。其他的为兄不知道,但贤弟那手字极具风骨,却是难得的。”

两人边走边谈,约莫三刻钟后,便到了贺家。

贺明朗带着赵世华从侧门进去,让人通知了夫人老夫人一声,便直接带着赵世华去了外院书房。

贺家在江阳城也算传承多年的大家族了,外院的书房虽然只是贺家三个书房中的一个,却也摆满了书籍,粗略看下来,只怕不下万册。

贺明朗请赵世华坐下,书房伺候的小厮带了茶具过来,贺明朗亲自动手泡茶。

这清茶的用具和冲泡法都是从京城传过来的,赵世华曾见明镜大师和钱大人泡过,他自己却从未有过上手的经验。但看贺明朗先焚香净手,再看看那一套没有见过的紫色茶具,接着再看他温壶、选茶、冲泡、闻香、等等一系列步骤有如行云流水般,最后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茶杯小巧精致,茶香袅袅,茶色碧绿,便知道贺明朗比明镜大师和钱大人似乎更讲究、更懂得品茶。

赵世华取了茶杯先深深嗅了一口茶香,而后才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眯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方才叹道:“人生如茶,初觉微苦,回味余甘。”

贺明朗一看赵世华闻香细品就知道他也是懂茶之人,再听了他那句感叹,便知道他也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当即赞道:“贤弟真乃为兄知己!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赵世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小弟的荣幸!能在江阳得遇兄长,确是小弟的福气!”

贺明朗说做就做,立即让人准备,又将消息传回内院,让夫人准备客房,今晚要留义弟在家里住。

等待的时候,贺明朗取出了祖上传下来的那副临摹的《洛神赋图》,小心翼翼地在桌案上展开来请赵世华品鉴。因为图卷太长,只能看一段展开一段,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看一边评述。

赵世华对画其实了解不多,却也能看出这幅画的珍贵。里面描绘了诸多场景,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然地交替、重叠、交换,而在山川景物描绘上,无不展现出一种空间美,对洛神的描绘果然有书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飘逸之美。但因为看多了女儿的写实类画风,他却忍不住想着,要是安然能看到这幅画,再以她独特的画法画出来,只怕也能成为传世之宝。

贺明朗见赵世华看完以后沉思了好一阵,只当他在细细回味,自己身为画的主人,也不禁有几分得意之感。这样的传世之作,不是谁都能有,谁都能见的。

似乎没过多久,下人就将结义所需的东西准备好了。说起来这结拜兄弟其实也简单,不过准备香案,再去厨房捉了一只公鸡过来,祭拜过天地,喝了血酒,盟过誓言,贺明朗和赵世华便成了结义兄弟了。

既然已经结义,赵世华自然也得去拜见贺明朗的长辈。

贺明朗首先带着赵世华去见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颇为富态,满面慈祥,虽然耳朵也不太灵便,眼神却还好,神态看起来也总是乐呵呵的。贺明朗每说一句话她都笑,但直到贺明朗说了三次她才听明白赵世华是孙子的结义兄弟,也是今科的举子,便送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作为表礼,又笑呵呵的将赵世华叫到身边细细看了一遍,说是个有福气的,还叫他常到家里来玩。

接着贺明朗又带着赵世华去见自己的母亲。

贺明朗的母亲寡居多年,身体也不太好,平日里是极少见客的。她只有一子一女,好在儿子出息,刚刚听说今天中了解元,正在高兴,又听说儿子有了个结义兄弟,此次乡试考了第四名,也欢喜儿子有了良朋益友。

等见到赵世华,贺老夫人见他年轻俊朗,眉目开阔,凛然带着一股正气,虽然穿着不甚出众,却是气度不凡,心里不由更加喜欢。

赵世华给老夫人磕了头,执子侄礼,甚是恭敬。

老夫人笑着打量了他一番,问过他家里的情况,赵世华也一一回答,坦言自己去年夏天还在地里种地,并不觉得自己出身贫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夫人听了更加喜欢他的坦诚,命人取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和两块松烟墨作为表礼给他。

而后,赵世华又见过贺明朗的夫人吴氏,长子贺子谦,次子贺子砚,女儿贺玲珑。

贺子谦相貌随父亲,虽然才十二岁,个子却不矮,浓眉凤眼,站在那里有如芝兰玉树一般。他第一个过来跪下参拜赵世华,赵世华将自己原本买给南哥儿的一块虎形碧玉坠给了他当表礼,而后将他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接着又关心地问道,“子谦今年十二岁了,明年就该下场试试了吧?”

贺子谦恭敬地接过赵世华递过来的荷包,起身回道:“回叔父的话,侄儿打算明年下场试试看。还望叔父得暇多多指导。”

赵世华笑道:“看贤侄这份沉稳的气度,就知道你才学定然不差,又有你爹爹亲自指导,想来明年下场不是问题。”

“谢叔父吉言。”贺子谦再次对着赵世华躬身行礼,这才缓缓走到一边去,将荷包收好并不急着打开看,嘴角微微含笑地看着弟弟妹妹。

紧接着,贺子砚就快步上前来,恭敬地对着赵世华行礼参拜道:“侄儿子砚见过赵叔父!”而后,他就抬头好奇地看着赵世华。

贺子砚今年十岁,相貌上随母亲,比哥哥看起来还要俊美几分,一双眼睛非常灵动,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赵世华将原本买给齐哥儿的一个白玉麒麟的镇纸送给他当表礼,扶着他起来,想着他与齐哥儿年纪差不多,便随口问道:“子砚三字经可学完了?”

贺子砚接过荷包,行礼致谢,起身回道:“回叔父的话,侄儿已经学完三字经了,现在正学诗经,还学了对对子。”

“哦?”赵世华一时兴起道,“子砚对两个对子给叔父听听可好?”

贺子砚背负双手,自信地望着赵世华道:“请叔父出题。”

赵世华略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门对千根竹。”

贺子砚略一思索,便对道:“家藏万卷书。”

赵世华双眼一亮,忍不住拍手赞道:“好!对得好!难得这下联意境上佳,可比叔父这上联好多了,叔父可不能再考你了,不然可要自己出丑了。”说到这里,赵世华又忍不住回头对贺明朗道,“这孩子才思敏捷,将来也定是状元之才!”

贺明朗忙笑道:“贤弟快别夸他了,这孩子可不禁夸。”

赵世华只当义兄谦虚,一点没将贺明朗这句话放在心上。

最后上来见礼的是年仅四岁的贺玲珑。这孩子结合了父母的优点,五官生的极为精致,一张小脸粉嘟嘟的,跟个粉团似的,一看就觉得喜气。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赵世华,又咬了咬手指,这才在父亲的催促下给赵世华行礼磕头道:“侄女玲珑见过叔父!”

“这孩子真可爱!”赵世华一看贺玲珑就喜欢,忙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又将自己给安然买的玉玲珑取出来,送给她当表礼。

“叔父,这个叫什么?”贺玲珑取出荷包里的玉玲珑左看右看,觉得非常好看。

赵世华耐心地回答道:“这个呀,叫玉玲珑。”

贺玲珑抱着那玉玲珑,咧着嘴笑了,冲着两个哥哥道:“玲珑的礼物最好看!也叫玲珑。呵呵,呵呵呵!”

赵世华也跟着笑开来,而后抬头对着贺明朗道:“大哥好福气,两个侄儿都聪颖非常,玲珑侄女又玉雪可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贺明朗跟着笑笑,将女儿从赵世华膝上抱下来递给妻子,轻笑道:“这丫头长得喜气,抱着可沉了,别累到贤弟。贤弟是想侄女了吧?今天让贤弟破费了,只怕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侄儿侄女的?”

赵世华坦然笑道:“幸好前两日出门看到一家玉器店里东西不错,价格也还便宜,就给三个孩子买了个小东西放在身上,不然今天可真没东西给侄儿侄女。”

其实这三块玉玉质都不算好,玉质好的赵世华也买不起,不过雕工很不错,看起来倒也还讨喜,他就买下来了。但他们家条件不好大哥也是知道的,想来也不会在意表礼轻重。

实际上,贺明朗却是有些意外的。今天忽然兴起跟赵世华结拜,也没给人家准备的时间,他本来想着要是赵世华身上不方便,这表礼过几日送来也是一样的。没想到赵世华想念儿女,便将买给他们的东西放在身上,最后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女。想到这里,贺明朗立即想到,等明日让妻子去几家玉器店好好看看,给义弟家的三个孩子也好好选一份表礼。

江阳是贺氏老家,人口众多,但住在贺府的嫡支却只有三房。三房早已经分家,成器的都在外做官,大多把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带去了任上。贺明朗这一房其实是二房,他父亲早逝,伯父在任上,便只有祖母、母亲两位长辈在。

晚饭的时候,贺明朗让两个儿子一起陪着赵世华吃饭,饭后将两个孩子打发回去,又带着赵世华去外院客房休息,还说要跟他秉烛夜谈。

两人留着一盏灯,在窗边对坐着赏月谈心,中间的矮几上放着一盘水果,一盘糕点,一壶美酒。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中就喝得微醺。

贺明朗的几个孩子赵世华都见过了,贺明朗趁着酒兴又询问其赵世华的两个孩子来。

赵世华是个疼孩子的好父亲,一说起自己的孩子就满脸慈爱与欣慰。

说着说着,贺明朗忽然转而问道:“之前见过贤弟和那位钱家大少爷,为兄见他对贤弟似乎颇为恭敬,贤弟可是曾经指点过他的学问?”

赵世华摇头道:“我底子差大哥也知道,大少爷的学问可比我好。他……唉……”赵世华轻叹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可是大少爷有什么不妥?”贺明朗追问道。

或许是喝多了点,赵世华又对贺明朗极为信任,不知不觉中,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其实大少爷人很不错的,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举,想来今后也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只是年纪大了些,实在不是我家然姐儿的良配,也不怪钱大人不答应,就是我心里虽然喜欢大少爷,其实也是不怎么肯让他当我女婿的……”

贺明朗想着钱家的家世并不比贺家差多少,那钱锐也一看就是聪明稳重的,他既然看上了义弟的女儿,那他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女只怕真如义弟所说,聪明可爱。

想到这里,贺明朗立即下定了决心,对着赵世华诚恳地说道:“贤弟,你我兄弟相见恨晚,如今又义结金兰,不如我们干脆再做儿女亲家吧!你看我家砚哥儿如何?他今年十岁,只比侄女大五岁,年纪倒是正相当。”

赵世华一愣,把他的囡囡给大哥做儿媳妇儿?他沉思了一下,大哥家世人品都没得说,又与他志趣相投,如今结为异性兄弟,大哥家家风又好,两代都没有纳妾的,那砚哥儿看起来就是个异常机灵的,倒是配得上他家小囡囡……其实只要想到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别人,就跟割他的心头肉似的。可是,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不知道根底的人家整日担忧,倒是不如嫁到大哥家里,人口相对简单,大哥大嫂应该也不会给女儿委屈受。

想到这里,赵世华便点头应道:“大哥的人品才华兄弟是敬佩的,嫂夫人也是贤妻良母,你们教导出来的孩子,肯定没错!我看子谦侄儿甚是稳重,子砚侄儿更是才思敏捷,这年纪倒也相配……承蒙大哥大嫂不弃,却是我家然姐儿高攀了。”

“贤弟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你我兄弟还用这般客气?贤弟你放心,为兄知道你是个心疼孩子的,等侄女到了我们家,我保证拿她当亲生女儿看!”

“能找到大哥大嫂这样的好人家,也是我家然姐儿的福气。”

两人说定,当即挑亮了灯,写下许婚文书。赵世华写下女儿的生辰八字给了贺明朗,贺明朗取下随身的玉佩为信物交给赵世华,这桩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只是在写安然生辰八字的时候,赵世华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想起明镜大师的话,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按照大师的意思,将女儿出生的时辰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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