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舅舅说的,虽然这些年来与家族亲人分隔两地,甚至连累母亲伤心去世,但只要想着至爱的人,就无法说出那个“悔”字来。
“对了,小舅舅,不是说太子殿下派了人找你的吗?那些人呢?怎么他们都没有送消息回来?”
顾胜武之前跟皇帝说的不知道,不过对外甥女,他反倒没什么顾忌。
“他们找到我以后,又说服了古丽,然后就继续往南边去了,只留下两个人一路护送我们来到大隋。”
安然点点头,顾胜武又继续说道:“我们人多,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不少危险,但伤亡并不算很大。不过他们两位为了救人,都受了不少伤。在我们进入永昌府,贺大人接待了我们并表示要亲自护送我们到京城以后,他们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他们去养伤去了。怎么,他们没有传消息回来?”
安然想着,那些人继续往南去了,多半是去寻翡翠去了,但护送他们到永昌府的两人只怕就危险了。既然完成了任务,总该送个信回来才是。
可是,虽说他们受了伤,也是哥哥用心训练出来的,怎么就会出事呢?谁动的手?
就在这时,有宫女前来通报道:“启禀太子妃,赵夫人和赵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说着,安然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顾胜武与古丽说了几句,便拉着她起身跟着安然走了出去。九年不见,又逢姐夫惨死,姐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一行人刚刚来到嘉德殿门口,就看到赵安齐和顾少霖扶着顾宛娘急切地赶了过来。
“姐!”
“二弟?”
顾胜武从安然身边越过去,激动地扶住了顾宛娘的胳膊。姐弟两个都是泪眼汪汪地急切地打量着对方。
“姐,你都有白头发了……”顾胜武想起九年前的姐姐,是一脸的温柔幸福,如今再看,分明能在她脸上看到因青年丧夫而沉淀的悲哀和沧桑。
“二弟,你黑了,不过比以前壮实了!呜呜呜……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姐姐还以为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顾宛娘一激动,不禁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时,安齐也激动地叫着:“小舅舅!”顾少霖叫着:“二叔!”三人将顾胜武团团围起来。
安然赶紧过去劝道:“别站在外面,进去说话吧!”她扶着顾宛娘,又劝道,“娘,小舅舅回来了,这是喜事,您哭什么?您不能哭的,您忘了?”
等重新进入暖阁,顾胜武第一件事就是将妻子古丽介绍给顾宛娘。
古丽先前就听丈夫说了,知道顾宛娘是丈夫的姐姐,便以濮人的礼节给顾宛娘行了礼,叫了一声姐姐。
顾宛娘虽然听不懂古丽的话,但也能猜得到人家在给她行礼。她一把将古丽扶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们夫妻两个,而后点头笑道:“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又问,“你们成亲多久了,有孩子了吗?孩子回来没有?”
顾胜武赶紧道:“姐,我们成亲有七年了,古丽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孩子小,路途远,又危险,所以这次没带回来。”
顾宛娘听说二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连声道好,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因为走得匆忙,她也没准备礼物,便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只碧玉镯子戴在古丽手腕上。
古丽疑惑地看着顾胜武,顾胜武给她解释,这是姐姐喜欢她,给她的见面礼。古丽听了,又对着顾宛娘叽哩咕噜说了一通,面上绽放出更加自然灿烂的笑容来。
而后,安齐和顾少霖赶紧上前来,拜见“舅母”和“婶娘”。
顾胜武在一边介绍,古丽知道这两个是晚辈,可惜今天是进宫觐见皇帝的,没有带合适的礼物,便赶紧叫自己的亲随去将准备好的礼物取来。
顾胜武拦住她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怕是很快就要出宫的,等明天再带去赵家不迟。”
古丽似懂非懂,她还以为今晚就住在这儿了呢!这里不是外甥女家吗?既然是亲戚,怎么到了晚上就要赶人走?
果然,随后顾宛娘就拉着古丽对顾胜武道:“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赶紧出宫去,你们都搬到我那里去住!姐姐家就这这儿,怎么能让你们住驿馆?”
古丽见顾宛娘这样热情,心里又高兴起来。
安然有些不舍得地将她们送出去,说好明天回赵家去吃团圆饭,回来以后便传了凌云过来说了好一阵。
凌云脸色有些沉重,这一批人,是殿下、他和独孤凯一起制定的训练计划,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纪律性很强,绝不会因为受伤而延误传送消息。可是他至今都没有收到消息,这就表明那两人多半已经遇害了。
可是,到底是谁有那个本事伤了他的人?康王的人?还是安王的人?或者其他势力?
却说贺明朗回京,又带着皇帝的赏赐喜气洋洋地回到贺府,不想却见在门口迎接他的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二伯?这是怎么了?”贺明朗问贺瑛,毕竟贺瑛是目前贺氏家族职位最高、辈份最高的人。
贺瑛神色复杂地看了贺明朗一眼,叹道:“你要是早几天回来就好了!唉,回去问你媳妇吧!你能得皇上赏赐,怎么说都是件喜事。”
“五叔?”贺明朗又望向五叔贺森。贺森却瞪了他一眼道:“你家玲珑,把我们贺家的脸都丢光了!哼,这要是我的女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是贺瑛贺森都不知道那天玲珑说了什么,要是他们知道玲珑还想污蔑损毁太子妃的名誉,还不行家法将她打一顿逐出贺家才怪!
贺明朗着急地带着妻儿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贺子砚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刺痛。但好歹他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看了两眼,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两声就转过头去。
贺明朗本来也就没指望过这个儿子有出息,只是看到这个不成器的落到这个地步,做爹的难免痛心。
在大厅的主位上坐下来,贺明朗立即沉下脸道:“说吧!你们在京里都做了什么?”
吴氏怯懦地看着贺明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子谦轻叹一口气,将这几个月来贺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最后娘亲做主将妹妹许给赵家做妾,他还没说,贺明朗就已经发怒瞪着吴氏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看在儿女都在,他给吴氏留了几分脸面,只怕会骂得更难听。
“我们和赵家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赵家赔罪?你这样刻意,反而让人家看轻了我们家。原本太子根本不会动手,结果你们自己送上门去,人家来一个顺水推舟,咱们贺家就落到这步田地!”想起自己的年度考核的中评是这样来的,贺明朗就很得不行。
“原本不会动手?怎么可能?太子和太子妃那么恨我们……”
吴氏还没说完,就被贺明朗打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太子向来宽厚仁义,为了他这名声,他就算心里恨我们也不会主动出手。偏偏你们这样蠢,自己送上门去!”
说着,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道:“你和赵家的齐哥儿交好,以后要多走动。原本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你们多走动,这关系自然慢慢就好了,结果……”
贺明朗想着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就不说了,多说无益。而且,这目光短浅的,不仅仅是自家的女人,伯父和叔父才是关键。只是一旦出了事,他们自然是将过错都推到他们这一房身上来。谁让当初和赵家定亲又退亲的人是他们?
贺明朗忽然想起先前指门口五叔的话,疑惑地看着站在吴氏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贺玲珑道:“你做了什么给贺家丢脸了?”
贺玲珑抓着娘亲的胳膊,很是害怕。可是父亲问询,当女儿的不答也是不孝。她在袖子里掐紧了掌心,走出来跪到地上给父亲磕了个头,红着眼睛道:“女儿不孝,给爹爹丢脸了……”
贺明朗看着吴氏,吴氏嘴唇一阵蠕动,却不敢开口。
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
贺子谦紧握拳头,决然道:“娘亲将小妹许给赵家大公字做妾了!”
“什么?做妾?”贺明朗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身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指着吴氏的鼻子怒吼道,“我堂堂四品知府的嫡女竟然许给人做妾?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若吴氏不是玲珑生母贺明朗还能想得通,可是女儿明明是吴氏亲生,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不让贺明朗震怒。
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贺子谦见父亲当着儿女的面责骂母亲,立即起身跪下道:“请父亲息怒。此事……也不管娘亲……是妹妹她行为不端……”
“行为不端?”贺明朗转而将喷火的目光对准了贺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如此疼爱的女儿,那个乖巧漂亮的女儿,怎么会行为不端的?
贺玲珑立即哭诉道:“爹爹,女儿是冤枉的!女儿真是冤枉的!女儿真的是踩到冰,脚上打滑才摔倒的……呜呜呜……”
贺明朗听得糊里糊涂,女儿就因为摔了一跤,就名声就完了?什么人如此可恶乱传谣言的?
“谦儿,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摔一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那赵家见你妹妹美貌,故意要挟?你这个兄长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爹,那天,我们亲眼看到妹妹从后面推倒赵家大公子,摔倒在人家身上起不来,还是儿子将她拉起来的……赵家公子也不想负责,是东宫长史凌云大人因为记恨妹妹对太子妃不敬,逼着赵家来提亲的。娘原本可以不答应,可是妹妹不肯听儿子的劝,一意孤行……”贺子谦想起那天的事情,依然是羞得无地自容。
贺明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女儿从后面推倒人家,还趴在人家身上不起来?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女儿向来知书达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不仅如此,她还敢对太子妃不敬?还主动要去给人做妾?
贺明朗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贺明朗的女儿做出来的事情?
他一把抬起贺玲珑的脸来,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声音冷得冒寒气。
“你,真的是我贺明朗的女儿?”
贺玲珑震惊了,也不装委屈哭泣了,愣愣地看着贺明朗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贺明朗倏地放开女儿,后退几步道:“我贺明朗没有你这样愚笨不知廉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