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含笑挑眉,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实在有些欠揍。
皇帝没好气地瞪他,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爹我有银子,不用在这上头节约。”
杨彦忽然坏笑了一下,朗声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爹啊,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浪费这么好的肉食就更可耻了。要知道,好多百姓想吃还吃不上呢!”
皇帝怔了。
不但皇帝怔住了,店里的人几乎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杨彦,眼中好生敬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诗啊好诗!”
“这位公子真是大才!”
“最难得这位公子身处富贵却有一颗悯农之心,深知百姓疾苦。”
“要是这位公子当了官,一定是个好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皇帝黑着脸看着杨彦。这个儿子随口吟出一首诗来,又让他长脸了。可是,这个不孝子却以此逼着他将碗里的食物全都吃完。
“你这个不孝子……”皇帝低声骂了一句,只能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继续吃。
皇帝说话声音不大,但还是让去旁边一桌送吃食的店家听到了。
店家见皇帝脸色不大好看,便劝道:“有这样的儿子,这位老先生真是好福气啊!要知道,愚孝不是真正的孝,能勇敢指出父亲的不是,不让父亲犯错,这才是真正的孝顺呐!”
好嘛,竟然还被个小吃食店的老板给教训了。皇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惠妃和芳嫔听了杨彦的话,心中都有些羞愧,只好跟着端起碗来,强迫自己吃。
安然悄悄用手指戳了杨彦的腰眼,示意他帮母妃吃了算了。
杨彦略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娘,您要是实在吃不下,就让儿子帮您吃了吧!”现在杨彦也后悔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没事去挤兑父皇做什么?
惠妃迟疑道:“娘吃过的,这怎么好?”
杨彦一副大孝子的样子,不以为意道:“娘您生养了儿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儿子岂能嫌弃您吃过的吃食?”
说着,杨彦就将惠妃吃不下的小半碗羊肉泡馍给吃了。
皇帝又瞪了儿子一眼,继而看着坐在儿子身边笑咪咪的儿媳妇,黑着脸道:“你怎么不让你媳妇儿帮你娘吃?”这样你不是就可以帮父皇吃了?就知道孝顺你母妃,不知道孝顺你父皇!
杨彦哪里不知道父皇的意思,他笑着回道:“爹,我媳妇儿也吃不下了。自己媳妇儿是要自己疼的,儿子可舍不得她难受。我说爹啊,娘亲的儿子就帮着吃了,姨娘的您也不帮着吃点?”
居然想挤兑我媳妇儿,看我再小小的报复一下。哼哼!
皇帝看向芳嫔,只见芳嫔正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皇帝心里的男子汉气概立即膨胀起来,端过芳嫔吃不下的小半碗羊肉泡馍就帮她吃了。
等父子俩吃完离开,店里面的人又议论开来。
“这一对父子可真是有趣……”
“是啊,从未见过如此相处的父子。你们说这对父子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我看这对父子感情特别好。要不然那儿子能这样随意地跟老爹说话?”
“我看也对,这样子说话其实才是真的亲切啊!儿子调侃老爹,老爹假装生气,其实心里是很得意的吧?”
“那是!我要是有一个能出口成诗的儿子,我也得意。”
皇帝一行吃了羊肉泡馍出来,因为吃得太饱,也不肯坐马车,就跟着人流往状元楼的方向走去。皇帝肚子不舒服,不时瞪一眼罪魁祸首的杨彦。但看儿子也时不时地摸肚子,他心里又舒服起来。不孝子,害人害己了吧?
状元楼一带是东市文化气息最浓郁的一条街道,周围多书肆、文房用品店、书画斋等店铺。
与天香楼比起来,状元楼其实就是一座二流的酒楼。
状元楼前面是酒楼,后面是住宅,分高中低三档,其中中低等客房居多,因为几十年来出了五个状元而名声大噪。
各地学子进京赶考大都会选择住在状元楼,一来这状元楼的名字意头好;二来赶考的举子集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同地方的学子召集举办的文会。赶考的举子们可以相互学习讨论,又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就算不是大比之年,也有很多书生学子喜欢住在状元楼,三五不时地邀约几个同窗好友在状元楼的顶楼雅厅举办文会。
为了让名声更响亮,每年的元宵节,状元楼都会购买雅致罕见的花灯,出很多灯谜,再邀请前来猜谜的文人学子举办盛大的元宵文会,以诗词歌赋论品,其中杰出者有丰厚奖励。
据说,去年给头名的奖励是三百两银子外加一方极品端砚,并一盒上好的徽墨、一套湖笔。
这些东西对有钱人家的公子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寒门举子来说就意义重大了。而住在状元楼的,多半是家里不是很富裕的寒门举子。世族出身的公子哥儿,谁肯住客栈啊?
这时,只见状元楼前面搭建的高台上已经坐了二十多位文人学子并几位裁判,高台下面还剩下两盏灯笼。
原来,每一年状元楼的元宵文会都会准备三十盏灯笼,三十道灯谜,有人猜中一个就可以取了灯笼上台去参加文会。如今,台下只剩下两个灯笼了,估计是最不好猜的灯谜了。
皇帝怂恿杨彦道:“去看看,赢个头名给我长长脸。”
杨彦点点头,立即带着安然过去看灯谜。
剩下的最后两个灯谜,竟然都是猜人物的。
第一个谜面:“唯有相知才结交。”打一历史人物名。
第二个谜面:“落花满地不惊心。”同样是打一历史人物名。
安然和杨彦细细一思索,心里就有了谜底。这谜面似乎不难嘛,怎么没有人猜对呢?两人正要对一对答案,就听后面有人挤进来道:“让一让,让一让,不会猜谜的都让一让。我家公子是来猜灯谜的!”
这声音,似乎有些狂妄了。
杨彦赶紧将安然护在怀中,转头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带着两名戴着帷帽的女子缓缓走来,却是不认识。
安然从杨彦肩膀上看过去,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那个缓缓走过来的人,她貌似认识呢!
前面开路的小厮还在叫着:“让一让,让一让了啊,我家公子来猜迷了!”
安然忽然想使坏,对杨彦道:“不如我们将这两条灯谜都解了?看他那自大的样子就讨厌!”
杨彦笑着摇摇头道:“小气鬼,那些才子有点脾气很正常。咱们大度一点,让他们先选吧!啊?”
安然嘟着小嘴不高兴地看了杨彦一眼,到底给他面子,没有反驳,让他带着站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