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朗怒道:“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难道非要去会试上出一回丑,丢一回脸才高兴?”
贺子砚道:“当初儿子参加乡试的时候,你就看不起我,但我还不是考上了?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有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儿子的么?”
“二弟,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还不快给爹爹认错?”贺子谦拿出长兄的气势道。
贺明朗冷笑一声道:“你要是真的写得好,怎么没得解元?胡学政选你为最后一名,已经是告诉我们,他是看在为父面上才勉强点了你为举人的,你别不知好歹!”
贺子砚被父亲的话气得瞪大了眼睛。爹爹竟然说他这个举人是开后门来的?实在太过分了!
贺明朗看着儿子那冥顽不灵的样子,又说了几句,但见贺子砚哪一脸愤怒倔强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效果,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
兄弟两个各自回房。
贺子谦看着站在小桌子前面正在练字的儿子越哥儿,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他听说,太子殿下就是皇后娘亲亲自教养长大的,所以聪明伶俐得紧。所以,他也决定亲自教养儿子。现在,孩子的生活和学习都是他亲手教导的。
“爹爹,孩儿写得好不好?”
贺子谦摸摸孩子的头,夸赞道:“很好,又进步了。”
越哥儿迟疑了一下,满眼期待道:“那,爹爹,孩儿可不可以去看娘亲?”
贺子谦笑道:“当然可以。爹爹不是说过吗,你每天都可以过去看望你母亲,给你母亲请安。你母亲生养你可不容易,你要一辈子铭记于心,这也是你当儿子的孝道。”
“可是,可是祖母不让去,说我娘是罪妇,还说她已经不是我娘了……”越哥儿红着眼睛道,“爹,我娘怎么就不是我娘了?爹,我想我娘……”
“你祖母年纪大了,糊涂了。您娘生你养你,永远都是你娘,怎么会不是你娘呢?走,爹爹带你一起去看你娘!”
贺子谦额上青筋隐隐,不由有些愤怒。娘亲她怎么能这样?既然皇上都没有追究,她又何必提什么罪妇?独孤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尽管感情不好,已经分居几年,但他们也不能在岳父一家被杀以后就翻脸无情贬妻为妾啊!
难道,娘亲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打算休了独孤氏,另外给他娶一个回来?不行,他得着娘亲好好说说!
这辈子,他已经是不打算再要女人了。幸好独孤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有了越哥儿,他也算对贺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却说贺子砚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关上房门谁也不理会,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打小起,所有人都说自己聪明伶俐,是难得的神童、才子,可是爹爹却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大哥?
“相公!相公?”姜红缨敲了敲门,柔声道,“相公,开开门好不好?妾身新画了一幅画,想请相公品评一下!”
贺子砚听到这里,起身开了门,却不像从前那样欢喜,又走回去坐下来,淡淡地说:“你有了身孕,平时要多休息,少出来走动。画画也只能做消遣,别累着自己。”
“多谢相公关心。妾身知道了,妾身会小心爱护自己的。相公可是看书累了?不如妾身弹一首新学的曲子给您听?”听到相公的关心,姜红缨充满爱意满眼感激地望着贺子砚,仿佛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姜红缨自然知道自家相公又被公公训斥了,但她却装作不知,只悄然想办法帮着他重拾信心。
“哦?你什么时候又学了曲子?”贺子砚心里烦,到也想听听曲子放松一下,或许能忘记烦恼。
“是呀,据说还是皇后娘娘谱的曲子呢!叫《水姻缘》。”
“《水姻缘》?”贺子砚忍不住回忆起退婚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如果当初他没有犯浑,没有退亲,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姜红缨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跪坐下弹琴。她坐在一张高凳上,将琴放在书案上,缓缓拨动琴弦,如水一般动听的琴音便响了起来。
曲子很动听,但风格却跟贺子砚以前听过的完全不同。贺子砚很快沉浸下去,不知不觉中已经忘了父亲的轻视。
一曲完毕,贺子砚含笑夸赞道:“嗯,红缨你的琴艺又进益了。再弹一遍给相公听听。”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这样一首曲子取名水姻缘,难道是纪念他们这段情?
书房外面,高莹听着里面的琴音,几次想要踢开房门,又隐忍下来。
相公不喜欢她吃醋。刚刚成亲的时候,因为她对他几个通房妾室太严厉,他生气之下就去了青楼不回家。后来被祖母的人找回来,也不肯进自己的房。最后更是要了她身边两个丫头,整整三个月没给她好脸色看。
自从那次以后,高莹就算收拾那些小妖精,也是悄悄进行,绝不敢再让他知道了。
可是,她千防万防,不知道那姜氏怎么会有孕的!难道嫂子给的方子有问题?那也不对啊!那几个通房侍妾不也是吃的这个方子,两年来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那个姜氏太聪明,没用那胭脂?可是姜氏不过出身一个破落秀才家,怎么可能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不行,她得让人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姜氏。一个破落秀才的女儿,怎么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看她那对着自己表面上伏低做小温顺乖巧,对着相公却娇媚可怜好像她这个正室怎么欺负了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书香门第的姑娘……
“少奶奶,让奴婢去敲门吧?”丫头翠玉心中愤愤不平道。
高莹摇摇头。这个时候,相公正在兴头上,她要是敲门进去,搅了他的兴致,他又要不高兴了。高莹别的都不怕,就怕贺子砚又几个月不理会自己。她进门都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婆婆都有些不高兴了。
当初贺家与高家联姻,就是看她嫂子是隆裕公主,她又是公主一手带大的,想与皇家、与太子殿下修复关系,却哪里知道她不小心已经将惠妃娘娘、太子和襄王都得罪了。
她原本还以为贺子砚是个年轻英俊又有狭义之气的大才子,成婚之后才知道他轻浮孟浪,整日里不务正业,就喜欢与女子琴棋书画的玩乐,很不得公公待见。
而更糟糕的是,公公和太子妃的父亲原是八拜之交,太子妃和贺子砚原本是自幼订亲的,后来自己相公装病悔婚,彻底得罪了赵家。还有小姑,好好一个官家嫡女,居然自甘堕落给人做妾,还不得宠,三天两头派人回来哭诉,找婆婆要银子……
高莹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妄想太子,答应惠妃娘娘给襄王做正妃,现在就是正一品的王妃了……
据说,襄王殿下要娶的那个女人是从南洋带回来的,是个胡人,是个杂种,还是个孤女。
据说,襄王殿下还为那个女人拒绝了所有人赠送的歌姬美妾。
还有三天,襄王殿下就要和那个出身低贱的胡女大婚了……
权势、地位、丈夫的专情,原本她都能得到,可是却因为她一时贪心,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终于,书房里琴声停了。
翠玉敲了敲门,高莹努力让自己笑得温柔自然,柔声道:“相公,妾身给您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相公您读书辛苦了,补补身子吧?”
“嗯,进来吧!”贺子砚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等高莹和翠玉进来,贺子砚看了看那一碗看着卖相还不错的银耳莲子羹,拿起勺子舀着吃了两口,点头赞道:“味道还不错。娘子辛苦了。”
高莹温柔而羞涩地笑了,正要谦虚两句,就听贺子砚道:“红缨,你今日也辛苦了,来,这碗银耳莲子羹赏你吃吧!”
高莹那原本就有些勉强的笑容终于龟裂了,而姜红缨满心的得意与惊喜,却故作迟疑道:“这是少奶奶特意给相公做的,妾身如何能享用?”
贺子砚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亲手将那晚银耳莲子羹端起来放在她面前道:“你为爷孕育子嗣,也是为你家少奶奶分忧了,她自然也该感谢你才是。”
“如此,就多谢相公,多谢姐姐了。妾身正好有些饿了呢!这孩子好像特别能吃,呵呵……”
高莹紧紧咬着下唇,双拳隐在衣袖里,掌心差点被指甲戳破皮。这就是她当初妄想太子推拒襄王正妃得到的报应么?
雁门关。
当朝廷的信使快马赶到的时候,钱锐依然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在他看来,叛乱已平,皇上身体也还好,京中不可能出什么事情才对。
然而,当他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却忍不住震惊地站起身来。
“将军,何事?”副将郑铁牛见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将军如此激动,不由担心起来。
钱锐双眼已经有些湿润了。但他却笑了,很欢喜地笑开来。
“喜事!大喜事!太子殿下平安回来了!来人,立即将这个消息传令三军!”
当晚,军中举行了宴会,为太子平安归来庆贺。
钱锐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
太子殿下平安回来,他也为她高兴。她原本就该有这样完美的幸福,专情的夫君,聪明可爱的孩子,公婆慈爱,至高无上的地位……
嗯,她幸福了,他是不是也该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了?为这事,娘都哭了好几场了,爹也跟他说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叹气。哪怕是不让她担心愧疚,他也该找个女人生个儿子才是。但,他到底是另外找个女人好呢还是让那李氏将就一下?
不知不觉中,钱锐又喝了几杯。
今日将士们听到太子平安归来的消息,都很兴奋,敬酒的人不少,为表喜悦,他来者不拒。但现在,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啪!”钱锐手中的酒杯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顺势趴在案上,闭上了眼睛。
“将军醉了!”
“快扶将军回营帐!”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喂他喝醒酒汤。钱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到昏暗的营帐里,扶着自己喝醒酒汤的人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居然跟她的一样!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就变成了叛乱时他在东宫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那样亲切地对着他笑,好像时光不曾将他们分开那些年。
钱锐有些迷糊。难道他在做梦不成?不然怎么会看到她呢?既然是做梦,那就让他妄想一回吧!反正是做梦,她不会知道,太子也不会知道,谁都不会知道的……
“然姐儿?”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那醒酒汤打翻在地,抱着她一个翻身就将其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