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堂先生按着头,半晌,才失落道:“……是我这个山长太不称职,以为教好了学生课业就是一切……”
他想起刚才提起玉山来历时,说玉山人杰地灵。现在看来,就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才养得出这样的畜生!
姜羲又递上厚厚一沓纸:“这些是学生调查后,根据玉山学子们的口述整理而成,已经尽力还原了事情的经过——那王谦,进玉山的时候告发过马济,马济怀恨在心,找了赵常书为他出谋划策,专挑无人之时对王谦百般欺压。他们用王谦的老母幼妹威胁他,让王谦敢怒不敢言。鞭打、溺水、言语侮辱、拳脚相向……这些事情对于王谦来说就是常事。他为了家人默默忍受着,课业一落千丈,最后在半年前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山长,这件事情里,文松这些人是帮凶,但赵常书马济绝对是主谋!马济性情暴戾恣睢,而赵常书,他虽是藏匿在马济身后,但根据同学们的回忆推断,那王谦与他也是有过节的,马济欺辱王谦,少不了他的煽风点火。”
姜羲说到这里,已是满腔愤懑。
她亲眼见过马济赵常书是怎么对待苏策的,那份恶劣已经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而王谦遭遇的一切,凄惨程度是苏策的十倍乃至数十倍!
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让一个就读玉山的寒门骄子,一家人的希望,选择用投河来结束自己生命?
赵常书马济大概也被王谦的惨绝吓到了,在那之后收敛了不少。
元堂先生闭上眼睛:“我听说过那学生投河自尽的事情,他的同窗友人们都说他是因为在玉山压力太大,跟不上课业进度,一时想不开投了河,现在看来……”
元堂先生只觉得无比讥讽。
他竟然被一群孩子蒙骗了!
玉山的众多先生,更是连一个怀疑的都没有!
若不是这封书信被姜羲看到了……
“是我对玉山学子,太过放纵了!”
元堂先生忽的起身,大声唤来书童,让他们把玉山的所有先生全部叫来!
他一甩衣袍,神色凌厉。
看样子,是要有一番大整顿了。
姜羲没忘了把那些罪证递上去,里面可不仅仅是关于王谦,还有其他人,包括苏策的。
为了收集这些,她连马球也没时间练,全花在这上面了。
元堂先生朝姜羲看来,郑重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替王谦,谢过山长。”
姜羲知道,大云并没有针对校园霸凌的相应律法,而王谦又是自尽谈不上杀人。
但是,厅堂中那位身影渊渟岳峙、刚正不阿的山长,必然会以他的名义,给出一个妥善的答案。
王谦的老母幼妹,也能得到妥善安排。
心有慰藉后,姜羲见元堂先生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的侧脸,轻声安慰:
“山长,也不能因为出了几个恶徒就否定了玉山之名,他们并不配。”
元堂先生有些疲惫地笑道:“但是让学生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我们这些做先生的,监管不力。之前为了尊重学生天性,发掘学生才能,历任山长都是对学生放任自流。现在看来,一味的放任自流,也不是好事。”
姜羲沉默,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在文明发达的社会尚且难以杜绝,在这个人命轻如草芥的封建世道,又怎么可能彻底消失呢?
人性之恶,难以揣测。
“玉山还是好玉山的,山长。”姜羲道,“两日后我们在玉山有一场马球比赛,山长不如去看看……我们玉山,多的是好儿郎!”
元堂先生一怔,一腔郁结逐渐如冰雪在太阳下化开。
转眼,脸上已多了浅浅轻松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