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病的?”
“你都忘了?前几日你偷偷跑去河边看族人们放孔明灯,结果被风吹受了凉,当晚回来就开始发烧了!都快烧到四十二度了!”
“真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姜羲小声嘀咕着。
姐姐说的那些事情,她依稀有所印象,但那些画面在脑子里就像是打了马赛克,她根本看不清楚具体的画面,回忆起来也是一片模糊。
奇怪。
按照她的记忆力来说,本不应该如此的。
“你也闷在屋子里好几天了,我推你出去转转吧,族人们都很担心你,两日前都还聚在广场上为你祈福呢,直到昨日你有所好转,那些人才逐渐散去。”姐姐不忘叮嘱她,“下次千万不能任性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姜羲乖乖回答。
姐姐看她乖巧的模样,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
她在姜羲面前蹲下,虽然握着姜羲的手,却是以仰视的姿态:“你的健康和生命,与所有族人命运息息相关,只有阿九你活着,族人们才能活着。阿九,姐姐知道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从你生下来就作为……”
“姐姐。”姜羲突然打断了她,笑意明亮耀眼,如干净纯粹的阳光,看不出半点阴霾,“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的命很重要,所以,就算这世间都湮灭,我也会活下来——我向你许诺。”
姐姐的眼角悄然湿润了。
她摸了摸姜羲的脸庞:“姐姐知道,阿九是最厉害的。”
姜羲用力点点头,然后说:“姐姐,你推我出去看看吧。”
“好,小阿九想念外面的风景了吧,姐姐带你去看!上午长老来看你时说你已经大好了,穿厚点说不定能一路走到河边呢!”
“那可真的太好了!”
姜羲笑眯眯地享受着难得的机会——因为她从小体弱,连一场小小的感冒都可能夺走她的性命,长辈们怕她生病总是诸多拘束。她也从小懂事,乖乖巧巧从不会吵闹着要出去,每天能走出屋子出去见见太阳,已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今天能走到最远的河边,看到沿途的风景呢?
姐姐推着姜羲,在平坦干净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一路遇上的行人,都会停下来跟她们打招呼。
有的欣喜,有的恭谨,有的孺慕……
姜羲贪婪地看着这久违的画面,恨不得把她所眷恋的一切都牢牢铭记在心底。
直至来到河边,周围的人渐渐变少了。
姐姐带着姜羲来到河边的一处小亭子,这里有遮挡,就不必担心姜羲会被风吹凉了。
“时间快要到了呢。”姜羲看着那挂在山尖上的落日,余晖遍洒半壁苍山,如泼墨涂下瑰丽的色彩。
“什么?”姐姐没听清姜羲说的什么。
姜羲摇头,问:“爸爸妈妈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小叔说晚上能到。”姐姐翻手看了看腕表。
姜羲低头笑了:“看来是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我看到姐姐就已经很满足了。”
姐姐听不懂姜羲在说什么:“阿九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姜羲再度抬首时,眼角悄然湿润了。
“姐姐,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拥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用每天再坐轮椅,不用担心一场风就让我生病。我能跑能跳,还能骑马打马球!对了,我还有了很多朋友,还有阿福,有阿花,有计星……”
姐姐还以为姜羲是病糊涂了,失笑道:“阿九是做梦啦?放心吧阿九,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一个能跑能跳的健康身体!姐姐向你保证!”
“嗯,我相信的,我也一定会让姐姐看到这一天的,所以……”姜羲紧紧攥住姐姐的手,那般舍不得放开,“姐姐!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什么意思?阿九你……”
“姐姐,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九。”
“我一定会回家,回到你们身边!”
“……”
“姐姐!”
姜羲用力朝姐姐伸出手,却眼睁睁看着那张脸逐渐远去,模糊,然后消失。
“姐姐……”
双目紧闭的姜羲,无意识地呢喃出了声。
计星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却被阿福一把挡开。
计星正不满向阿福看去,谁知阿福却更凶狠地瞪了回来。
计星悄悄收起下巴,溜去墙角站好。
正好盛明阳跨过门槛走进来。
“楼先生说了,姜九就是风寒,有些发热而已,吃了药便没有大碍了。”盛明阳很是不解,“不过下午姜九还能跑能跳的,怎么突然就得了风寒?还突然发热起来?”
阿福抿着唇并不理会盛明阳的碎碎念,她只是执拗地伸出手臂,挡住盛明阳想要往姜羲床边走去的脚步。
盛明阳不满极了,嚷嚷着:“阿福!我这可是关心你们家九郎!楼尘先生都是我特意跑了老远叫来的!你难道不应该感激一下我吗?”
“九郎要休息。”阿福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比她高出足足两个头的盛明阳,小小的身板硬是有大大的气势,就差没在脸上写一个滚字了。
盛明阳竟也没发火。
除了阿福是姜九郎的阿福以外,主要就是阿福那一手好厨艺太惹人馋了,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盛明阳实在是不好在阿福面前耍横。
“好吧好吧,等姜九醒了,记得让她来找我。”
阿福没回答,言下之意就是再看吧。
“我堂堂盛六郎遇上你们主仆可真的是……哎哎哎,别推别推,阿福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最后盛明阳的声音被隔绝在了紧闭的门扉之外。
阿福好不容易赶走了这个烦人虫,又倏地看向墙角。
这家伙怎么还不出去?
万一不小心看到了娘子的身体怎么办!
阿福心知自己与计星的实力差距,只能用眼神默默瞪着计星,企图用这种方式将他赶走。
但很显然,除了姜羲以外,没有任何顾虑的计星,是不存在脸皮这种东西的,阿福再怎么瞪他都当作不存在,屹立在墙角如亘古不变的雕塑,默默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