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姝哭得都快晕过去了,死活不肯让婵儿替她去死。
但婵儿最后还是偷偷应了下来。
其实……她也不只是为了家人哩。
娘子生和他生,她觉得还是娘子生比较好。
“婵儿不怕疼,婵儿不怕疼。”她碎碎念着,畏惧地望着桌上的那杯鸩酒,不断地为自己鼓气,折腾了许久之后,才总算是端起了那杯鸩酒。
一口下去……一口下去……
婵儿低头,发现杯中的酒液在晃。
莫不是桌子在晃?是地龙翻身了吗?
哦,原来是我的手在发抖啊。
“娘子,原来婵儿还是有点怕的。”
她压下心头漫起来的恐惧,酒杯颤颤巍巍地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鸩酒下肚,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婵儿反而心安了,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在府里见过一位跳井的姐姐死前的惨状。
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担心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听说毒酒会让人穿肠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婵儿等了很久,也没等来疼痛。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是跟婵儿相识的婢女姐姐,压着哽咽小声对旁人说道:
“给婵儿换身衣服吧,她最喜欢粉色了……像我们这样的婢女,死后也能厚葬,世世代代受香火供奉,也算是好事了。”
话刚说完,转头过来,就看见傻乎乎的婵儿抱着膝盖在床榻上,看着她们。
“啊!”尖叫声起。
“婵儿!”婢女姐姐们扑了过来。
婵儿被其他人摸来摸去,自己也有些懵。
终于有人问了:“婵儿,你没喝吗?”
婵儿也一头雾水:“我喝了呀,可我,我没……没死啊。”
难道是她喝了毒酒也大难不死?
“不,不对呀,这个酒壶不是我早上送来的那一壶,这是富贵寿菊纹的,那一壶是海棠卷云纹的!”
“那……酒呢?”
……
穆昭走出穆玉姝住处后,想着那两人应该要聊会儿,便决定在府里乱走走。
穆府的十三郎,自然是什么地方都去得的。
谁知,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四叔的院子。
门口把守的人都已经尽数散去,而穆昭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提着门口石阶上的青苔,低头琢磨了半天,才决定走进去。
院子里不少人,他的几个叔伯几乎都在这里,还有他阿爹穆征,一眼就看到踟蹰不前的他。
“十三来了,过来。”穆征朝他招手。
穆昭犹犹豫豫走过去:“阿爹。”
“你来了也好,送送你四婶跟两个哥哥。”
穆昭被推上前,迎面撞上他们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狼狈偏开头去。
“十三,别怕。”他的七哥朝他笑,一点儿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四婶也笑盈盈地看着他:“十三郎有没有去看看你妹妹啊?”
“我刚从海棠院回来。”
“那就好。”四婶眼角晶莹,“十三郎,以后你要多多照顾十四娘,记得多去看看她,她怕冷,也怕孤单,最喜欢热闹了,以后却要一个人待在偏远小城里……”
说着说着,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气氛沉闷阴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在场的穆家人都不敢说话。
“阿娘。”穆玉姝的另一个哥哥劝道,“这次小妹能逃脱一劫,就已经很好了。”
“对对对,我们应该知足,你们阿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也就罢了,可惜你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就要受到牵连。”
穆七郎不甚在意地笑道:“阿娘说的哪里话,儿子哪能让阿娘一个人走那孤孤单单的黄泉路,自然要一家人同行才是。”
“是啊阿娘,你也别怕,儿子们陪着你呢。”
兄弟俩谁也没提穆彻。
“不愧是我穆家好儿郎。”苍老声音突至。
穆宗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穆宗缓缓走来。
“我来送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