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宁侯府的芳华院中,南宁侯府老夫人陈氏稳坐中间。
右首是二娘子安平县主姜娥,四娘子姜桃,以及表娘子苏雨霞;左首是二房夫人小陈氏,以及她的长女姜杏,也是南宁侯府的大娘子。
南宁侯府一应女眷,除了贯来我行我素的长公主,基本都在这儿了。
所以楼尘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痴傻儿要病好了?”姜桃口无遮拦,气得她阿娘小陈氏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捂住她的嘴才好!
“三妹妹要是病好,也算是了结大伯的一桩心愿,这是好事才对啊。”说话的是姜杏。
她穿着素雅的鹅黄色裙子,发髻上两三朵珠花,比起明**人的姜娥,与珠翠堆砌的姜桃,她在一众女眷中显得并不起眼。
姜桃哼了哼,根本不理会帮她打圆场的姜杏,反而热切地望着姜娥:“二姐姐,你说呢?”
姜娥冷冷地扫她一眼,随即笑开,只是笑意未及眼底:“这当然是好事。”
姜桃感觉周身一寒,讪讪地不敢说话了。
陈老夫人看了姜娥一眼,忽然悲伤地按了按眼角,对楼尘哽咽道:“我那可怜的三孙女儿,自打出生起就痴痴呆呆不能言语,好在送去江南这些年,她也算是平安长大了。我这个做阿婆的,不求她此生能大富大贵,只要她能一生顺遂。她本就是个命苦的,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再受疲累……”
“你不相信我不能治好她?”楼尘直白地打断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表情略僵。
平时与那些世家夫人弯弯拐拐习惯了,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不掩饰的。
她仓皇地扯出一抹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那你是不想治好她?”楼尘直直地看向陈老夫人,蕴光内敛的眼眸像是能看穿陈老夫人的内心。
陈老夫人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这位夫人,我敬你宋胥先生之妻,言辞对你礼让三分。但这里毕竟是我南宁侯府,你也不要太过放肆了!”陈老夫人不笑时,脸上颧骨便分外高凸,眼角下沉阴郁,显露出刻薄之相。
楼尘理也不理她,找准堂屋角落里的一个小丫鬟。
“你们府上三娘子住在什么地方?”
小丫鬟哆哆嗦嗦,在楼尘的问话下完全无法拒绝,不知怎的就指出了位置。
楼尘谢过小丫鬟,提着药箱悠悠离去。
瞧着她步履轻缓,姿态慢悠悠的,可眨眼间人影便迅速消失在门外——
“她!她!”陈老夫人自忖在长安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这般放肆无礼的人!气得当即歪倒在椅子上,惊起一片低呼!
“阿娘!”小陈氏迅速扑上去扶起陈老夫人,可陈老夫人一口气憋在心口,竟是硬生生晕过去了。
芳华院里顿时方寸大乱,作为主心骨的陈老夫人晕倒了,惊呆了一众南宁侯府的小娘子,唯独小陈氏还有点临危不乱的风范,冷静地指挥婢女们去请大夫,再端来热水帕子等物。
没人去管已经离去的楼尘。
倒是安平县主姜娥,独自坐在混乱之外,眉目冷凝地望着屋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找小丫鬟问路只是一个借口,楼尘早就对南宁侯府内的构造了如指掌,一路顺利抵达姜羲住的破落院子外,顺便避开了路上的奴仆们。
她上前敲了门,漆皮都翻起的破败木门吱呀一声拉开,阿福伪装过的脸出现在门缝之后。
“楼尘先生!您来了!”她惊喜道。
楼尘淡淡踏步而入:“原本以为进来还需要一些波折,没想到这么顺利。”
她坦然忘记把南宁侯府老夫人气得晕厥的事情,理直气壮地走进院子。
换上娇裙的姜羲正好从屋内走出,扶着门框,曜目金辉倾泻尽洒她身,墨发如瀑逶迤飞扬,白玉般的面庞染上了淡淡粉色,不施粉黛而若朝霞映雪。她穿着最朴素的衣衫,却一派风姿尔雅,绰约不凡。
见是楼尘出现,她笑涡浅浅,霞光荡漾,般般若画,占尽风流。
楼尘看得愣了许久。
习惯了姜羲男装模样,减了女儿娇态,多了男儿硬朗,却是没发现,英气掩盖下的她,早就长成了这般风华绝代的模样。
“真漂亮。”楼尘走到姜羲面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温软的手掌,轻柔得如母亲抚摸女儿。
姜羲露齿大笑起来,不仅没有破坏那股风姿,反而因笑而生机勃勃。
“真的好看吗?”她还特意提着亲自在楼尘面前转了一圈儿,裙摆如花洒开,翩翩扬扬,楚楚韵致。
楼尘笑容里多了些哀伤:“真的好看,若我的女儿还活着……”
她忽的噤声,似是提及了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姜羲也深感意外,楼尘先生有女儿?那个女儿去世了吗?
她选择了沉默,而不是去触及楼尘心底的伤心事。
半晌,楼尘才恢复过来,帮姜羲理了理发钗:“太朴素了,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在楼尘眼里,就算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珠,也配不上姜羲。更别提这朴素衣衫,简陋木钗了。
“不能太扎眼了,在这南宁侯府里,我还有正事要办呢。”姜羲唤来阿福,用药粉帮她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