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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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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仵作退到一旁后,季大夫开始回话,“小人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这毒取自川乌头,还加入了蛇毒,让中毒者快速昏迷最后致死。”

站在阴凉的角落里,湛非鱼看向身侧的季大夫,见他点点头就便知道徐大夫的检查结果是对的,难怪万云浩并没有呼救,蛇毒加上川乌头几乎让他瞬间陷入昏迷。

“这两种毒都容易取到吗?”湛非鱼低声问,若是什么秘药还能顺着根源去追查,若是普通的毒药,这线索就等于断了。

季大夫昨夜就跟在殷无衍身后去验尸了,“山中都可以找到。”

川乌头是植物,取蛇毒虽然危险,可对武者而言并不算什么。

仵作和徐大夫退下后,裕亲王再次开口,湛非鱼瞬间坐直了身体,这一次被带上场的正是发现尸体的赵捕快三人。

赵捕快微微紧张也只是因为审案的是裕亲王,坐在左右两侧旁听的则是顾大学士、刘大人、章知府等人。

另一个倒霉捕快冯大平就不同了,跪地上的身体都有些发抖。

他昨夜被费捕头给锁在了屋子里,身为捕快冯大平并不惧怕尸体,他只是担心这个案子牵扯太大,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最后沦为牺牲品。

“小人拜见王爷。”斋夫刘通说话声都漏气,他被门槛绊了一下,摔的太重,磕掉了一颗门牙不说,嘴唇也红肿起来,左脸也摔得乌青,看起来很是凄惨。

赵捕快第一个回答,“王爷,卑职三人走到门口后,因为屋内的蜡烛被风吹灭了,卑职只看到万举人趴在桌上,卑职原以为万举人是中暑了,喊了两声后就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冯大平和斋夫刘通的口供也是一样的,虽然是赵捕快第一个进屋,他们也是紧随其后,只不过屋内漆黑,他们俩动作慢了一些。

“冯大平,你接着说。”裕亲王声音洪亮而威严。

万云浩被赵捕快推了一下倒地之后,赵捕快并没有意识到人已经死了,黑灯瞎火的他只当万云浩中暑昏迷了,所以急匆匆的跑出去找大夫。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若是自己,这种情况下也会以为是中暑情况严重,谁能想到人已经死了。

裕亲王虽是不怒而威,却亦是一身铁血正气,冯大平反而没有那么惶恐了,“回禀王爷,卑职当时去桌上找火折子打算把蜡烛点起来,并不是卑职发现万举人死了。”

“是小的发现的。”刘通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下人想把万举人给扶起来,凑的近了,才发现万举人没气息了……”

刘通当时惊了一下,再定睛一看,万举人嘴角有白沫,他颤颤巍巍的把手指头伸到万云浩的鼻子下,气息全无!

毕竟是个普通人,刘通吓的嗷了一嗓子,喊了一句“死人了”,把半抱在怀里的尸体往地上一丢,疯了般往门外跑了去,结果被门槛给绊倒了,差一点没把他给摔死。

之后的情况就明了了,费捕头刚把湛非鱼的考卷放到考卷箱里,还贴上了封条。

听到刘通的喊叫声后,费捕头见外面的读书人一窝蜂的跑过来,为了确保凶案现场不被破坏,费捕头当机立断把门给锁上了。

“回禀王爷,门被锁上后,卑职就退到门边等着,并没有动屋内的任何东西。”冯大平毕竟是衙门的捕快,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等裕亲王等人开锁进屋后,屋内的一切东西都保持原状。

如此看来,赵捕快三人是没有嫌疑的,他们进屋前万云浩已经中毒身亡了。

“你们三人暂且退下。”裕亲王让三人退下后,这一次宣的是县学灶房的人上堂,他们最有嫌疑,毕竟吃食就是经他们之手准备的。

聚拢在下方的一群读书人此刻一个个站直了身体,和万云浩交好的一群人更是看仇人一般看向被士兵押上来的二十多人。

县学灶房原本是两个厨子和三个杂役,三个杂役里两个大婶负责洗菜择菜,余下一个右脚微脖的大叔则是劈柴和烧灶,干的是粗活杂活。

陈县令之后又调了十个厨子来县学帮忙,每个厨子又各自带了一个帮忙的伙计,此时一共站了二十五人。

等裕亲王一番询问,再将灶房众人的口供进行整合对比,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刘謇将典史递过来的口供放到一旁,“王爷,下官也认为这四人最有嫌疑,其他人可以排除了。”

顾轻舟并没开口,裕亲王也没在意,看向章知府道:“章知府可有结果?”

“下官同意刘大人的看法,这四人都接触过食盒,也只有他们有机会下毒。”章知府起身回禀,万云浩被毒杀的案子找到凶手也许不难,关键是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

惊堂木再次拍响,衙役的堂威声中,裕亲王重新坐到了公案后,锐利的目光扫过站在下面的二十多人,“本王叫到名字的四人留下,其余人退下……”

湛非鱼和站在下面的一群读书人心里都有了名单,根据他们刚刚的口供,锁定接触到食盒的四人并不困难。

甲大厨是个胖子,他有一手做面食的绝活,原本烙饼子的活计该县学的厨子做的,甲大厨自告奋勇接了过来。

“小人烙的饼子没有毒啊,当时还多了几个饼子,我们自己都吃了。”被叫到名字的甲大厨吓的肚子上的肥肉都抖起来了。

面粉是一个盆子和面的,一锅出了十个饼子,这饼子厚实,甲大厨原本打算一个食盒里放两个,可一想也就中午吃一顿,两个饼子太浪费了,就算是个能吃的中年壮汉,这一个大饼子下肚也饱了。

所以食盒里放了三个后,还剩下七个,饼子的确厚实抗饿,甲大厨拿菜刀一切为四,灶房里的众人基本都吃了一块,这要是有毒,估计全都被毒死了。

“民妇没有下毒,民妇就是把食盒还有竹筒给洗干净了……”乙婶子吓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是县学的杂役,一贯爱干净爱收拾,这洗刷的活计自然就交给她来做的。

杂役丙和杂役丁为了力证清白也赶紧开口了,杂役丙负责切的西瓜,还有送去裕亲王他们那一桌的水果也是他负责的。

杂役丁把放凉的温水装入竹筒里,又把饼子和两块西瓜放了进去,“王爷,小的冤枉,当时小的就是在灶房里干活的,大家都能看见,小的没有下毒啊,三个食盒装好后就被小的放到门外的桌子上,然后是差爷他们拿走的。”

灶房里人多,虽然当时大家手头都有各自的活要干,可众目睽睽之下把毒下到竹筒里并不容易。

当然,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若是手脚快或者动作熟练,下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湛非鱼看着面色苍白的杂役丁,他此时虽然吓的够呛,可回话时却敢抬起头,这说明他并不心虚。

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一家小酒肆的后厨当伙计,胆子也不大,为人也老实,若说他被人收买下毒有些牵强。

“把三个食盒拿出来。”裕亲王一声令下,立刻有衙役把三个食盒都送了上来。

裕亲王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又让衙役把食盒拿下去给顾轻舟、刘謇等人检查。

食盒只是最普通的样式,是从县学的库房里找出来的,万云浩的那个食盒这会绑了个红绳当标记。

若没这个红绳,这三个食盒样式相同,新旧程度也是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同。

“食盒是昨日清晨从库房拿出来的?”刘謇第一次发问。

回话的是县学的斋夫,他平日里负责打理库房,“回大人,是小的早上从库房的柜子里拿出来的,之后交给了乙婶子去洗干净。”

又是一番问话后,刘謇看向上座的裕亲王开口道:“王爷,三个食盒没有不同,装了食物后放到灶房外的长桌上,当时负责提食盒的乃是县衙的捕快,那么下毒只可能是灶房通往自省屋这段路上。”

“刘大人此言差矣。”顾轻舟朗声否定了刘謇的推测。

他这话等于把杀人的罪名扣到了陈渭彬头上,刘謇这老匹夫把人压在上泗县七年还不罢休,竟然还想把人一棍子打死,一个失察罪足可以断了陈渭彬的官途。

顾轻舟一开口,站下面的几百个读书人瞬间就打起了精神,恨不能竖起耳朵来听顾大学士的分析。

“负责提食盒的两个衙役可以互相给对方证明,这是其一。”顾轻舟看了一眼想要反驳的刘謇,他不开口顾轻舟也能猜到刘謇要说什么,不外乎两个衙役可能互相勾结。

“本官要说的第二点是当时衙役把三个食盒送到自省屋的门外后,两人就离开了,三个食盒放在一起,除非是下毒的人,外人必不会知道哪个食盒里有毒。”

顾轻舟当时虽然不在现场,可湛非鱼那时在,而且现场还有上百个读书人,食盒就放在门廊前的桌子上。

顾轻舟笑着道:“赵教谕在铃声响起后让比试的三人进屋,他们是各自提了食盒进去的,刘大人,你难道想说湛非鱼和仝旭知道哪个食盒有毒,两人特意避开了,把有毒的留给万云浩。”

这案子审到这里有种进入死胡同的感觉,无法确定毒是怎么下到竹筒里的,那么就无法以此去找到下毒的凶手,更别说幕后指使的人。

湛非鱼胖爪子摩挲着下巴,忍不住的嘀咕道:“难道这是无差别杀人,随便毒死哪个都可以?”

季大夫差一点被逗乐了,“那何不在三个竹筒里都下毒,干脆把你们三个都毒死了。”

“我这会想想都后怕,我这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不单单是湛非鱼心有余悸,顾轻舟和殷无衍也吓的够呛,正因为他们没防备,湛非鱼的确可能被毒死。

虽然是阴天,可站了一个早上,一群读书人也都是满头大汗。

裕亲王让众人签字画押后,除了最有嫌疑的四人,其余人暂时都被释放了,这案子定下三日后再审。

……

等回到农庄,灌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汤,湛非鱼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而不是被高温烤的蔫蔫的小咸鱼。

“不可贪凉!”殷无衍一开口,刚想凑到冰盆前凉爽一下的湛非鱼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顾轻舟无奈的摇摇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裕亲王可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坐在冰盆前喝绿豆汤,“无衍,你查的怎么样了?”

早上公开审案的时候,殷无衍和禁龙卫的人都没有出现,不过裕亲王倒是知道殷无衍留了两人在暗处保护湛非鱼。

“没有线索,这也说明幕后人的毒杀计划准备充分,考虑到了各个环节才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殷无衍怀疑的对象还是刘謇和仝同知,万云浩被毒杀,于他们最有利。

“当时三个食盒的确是随意放,小鱼你们三人也是随手拿的,凶手有可能随意毒杀一人。”裕亲王把所有情况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后,忍不住怀疑万云浩只是比较倒霉的那一个。

“不会!”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被反驳的裕亲王一下子黑了老脸,很是不满的怒视着开口的三人。仗着人多欺负他这个老王爷是吧?

“小鱼,你来说。”顾轻舟笑道,小弟子这么聪慧,莫名的有种成就感。

湛非鱼瞄了一眼坐的端正,气势汹汹的裕亲王,对方大有说的不对就要一刀砍了自己的架势。

湛非鱼顶着压力开口道:“王爷,虽然目前的情况来看像是随机杀人,可任何谋杀都有目的,仝旭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被杀了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秦家和仝府虽然暗中敌对,但仝旭被毒杀对秦家没多大好处,反而可能激怒仝同知狗急跳墙的报复秦家,而且秦家自诩是书香门第,行事也不曾如此狠辣过。

世家大族之间虽有竞争,但同时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是死仇,否则不会派人去暗杀对方,一来朝廷不会允许,二来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世道也就乱了。

谁家都有女眷、孩子,家族的家主、继承人也都有落单的时候,杀来杀去的,估计没哪个家族能存世百年。

湛非鱼接着道:“至于我,不说他们不敢得罪老师,就说活字印书术是经过我的手交给朝廷的,这个时候毒杀了我,那就是打圣上的脸,没有人敢如此行事。”

湛非鱼要是死了,且不说顾轻舟要报复,圣上也会派人彻查。

这一旦被查出来了,不说满门抄斩也差不离了,杀湛非鱼的代价太大,幕后人不但不是随意杀人,而且能完全确定被毒杀的是万云浩。

“小丫头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裕亲王打趣了一句,不过也承认湛非鱼这话在理,“如此说来幕后人的目标只是万云浩。”

“我看了万云浩的卷子。”顾轻舟昨晚上就检查了卷子,“策问和诗他都已经写好了,十张帖经题他就剩下最后一张没有答完,根据仵作的验尸,万云浩差不多是在亥时左右中毒身亡的,这就有一个疑点。”

“万云浩白天没有喝水?这不可能!”湛非鱼一下子就说到关键处了,若是白日喝了水,一旦中毒了,这卷子就不可能剩下一张没写完。

当时自己就在屋子里答卷,说是蒸笼都不为过,要不是担心喝多了水要如厕,一竹筒的水都不够喝,湛非鱼差不多是每隔一个时辰就喝两口水。

殷无衍冷声道:“季朝策检查了竹筒里的毒,川乌头和蛇毒并不会立即致命,必须服用的分量足够大才能致人死亡,中毒后会导致人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这些和中暑的症状有些雷同。”

湛非鱼听明白了,万云浩一开始也许也喝了几口水,但中毒的症状或许不明显,他只当是屋内太热中暑了。

因为裕亲王足足出了五百道帖经题,万云浩担心自己真的中暑会影响答题,最后输了比试,他可能一鼓作气的写卷子,中途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

直到亥时前,就剩下最后一张卷子了,万云浩先吃了两块西瓜,毕竟最解渴,至于饼子也就吃了一点点,之后把竹筒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写最后一张卷子上的题目,谁知道人却中毒了。

“这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幕后人怎么能确保万云浩拿的食盒一定是有毒的。”湛非鱼皱着眉头思索着,想不通这一点,就没办法去寻找凶手,即使她也怀疑仝同知和刘謇。

“不管了,先吃饭。”裕亲王大手一挥,让他带兵打仗还行,这审案子可不是他擅长的,尤其是万云浩这个案子还理不出头绪。

“说不定万云浩被幕后人给骗了,这食盒上可能被动了手脚,只有万云浩和幕后人知道食盒上的标记。”裕亲王越想越感觉有这个可能性,幕后人若是骗万云浩食盒里有小抄什么的,万云浩肯定会拿特定的食盒,谁知道最后被毒死了。

顾轻舟嫌弃的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裕亲王,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倒也没说什么,担心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比试的题目是裕亲王、刘謇和秦家主出的,裕亲王肯定不会透题,透也没用,这可是整整五百题,怎么透?

刘謇在朝中和秦家的官员本就不是一脉的,再者他是仝府的靠山,自然不会透露题目给万云浩,至于秦家主,出的不过是夏荷的五言八韵诗,这透露和不透露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能让万云浩去拿特定的食盒,湛非鱼不管怎么想也知道绝对和比试无关,小抄什么的更不存在,万云浩身为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少年成名,他靠的也是真才实学,不可能在比试里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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