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间还早,湛非鱼也来了兴趣,招呼何生坐下来,这才继续道:“张家如今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否则张知府不会舍下面子两次来找我一个小姑娘。”
四品知府放到京城也许只能算个芝麻小官,可在陇右道,在肃州,张知府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跺跺脚,这一亩三分地也要震一震。
“张知府一死,张大人必定要丁忧三年,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属高明。”湛非鱼也不得不佩服张知府行事的果决。
他用一条命给张家争取了一线生机,“再者张知府一死,张家那些政敌若是还要对张家赶尽杀绝,那便是太过了,毕竟杨旭也要喊张知府一声外祖,张同知是他亲舅舅。”
湛非鱼深知自己的性格,她冷血又薄情,可杨旭却不同,纵然和张家有仇,但他依旧顾念着张依依这个生母,把人从大牢里劫走了,虽说关押在张家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可至少人还活着。
杨旭重情重义,杨老将军和杨叔也不遑多让,为了杨旭,他们或许会保下张家。
何生看了一眼湛非鱼,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张知府若是自杀,甚至拉下了庞同知,是不是对顾学士示好?”
庞同知背后的主子也不知是宫中哪位皇子,藏的太深,即便是禁龙卫也不好调查,但端看钱世鹏敢递状子告何暖,这位皇子对湛非鱼绝对是是敌非友,张知府用自己一条命拖死了庞同知,也算是帮了湛非鱼一次。
“应该是,且不说从龙之功不好立,就算这位皇子日后真的成了储君,甚至登基为帝,这功劳也会落在庞同知身上,张知府想要分一杯羹并不容易,再者庞同知这些年一直以张知府马首是瞻,有朝一日庞同知得势,说不定反过来对张家下手。”
不是湛非鱼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可庞同知伏低做小的听命于张知府,这便是他的黑历史,他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届时手中大权在握,庞同知稍微示意一下,张家估计就完了。
张知府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先干掉了庞同知这个潜在的敌人,而且即便湛非鱼和顾学士不领情,可张闵贤要丁忧三年,张家式微总好过被人一锅端了。
……
湛非鱼做完功课之后,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必定会一夜好眠。
而知道庞同知因为杀人罪而被关押的幕后人,却是恨不能冲到府衙内宅,把尸体已经僵硬的张知府给救活了,然后再千刀万剐了,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张遵那匹夫!”愤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男人砰一声踹倒了椅子,却依旧是怒火难消。
站在门边的手下并不敢开口,直到男人发泄一通后,这才开口:“大人,张知府一死,姚大人必定要亲自来肃州府查案,姚大人乃是圣上的心腹,若是庞贤安招供了,我们如何是好?”
姚大人乃是陇右道布政使,他性格同样冷硬古板,乍一听和赵同知一样都是不知变通的人,可两人却有实质的不同,毕竟一个是封疆大吏,朝廷的二品大员,一个不过是五品的同知。
姚大人简在帝心,正因为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圣上才会把人派到陇右道来,也是为了圣上收拢兵权打下基础,而且当年姚大人也跟随圣上御驾亲征过,庞同知说不定为了活命而招供。
“派人去府衙大牢……”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男人满脸阴沉的坐了下来,杀掉庞同知灭口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棘手的在于,暗中若是有禁龙卫盯着?一旦派人过去了,那就是把活口送过去了,同样也等于昭告世人庞同知有问题,所以才有人会来灭口!
可若是不派人,最迟三日姚大人就会到达肃州府,一同前来的必定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的大人,都指挥使司也会随同,三司会审,庞贤安必定什么都招供了!
“你先下去,把人手安排好,随时待命!”男人命令道,等到手下离开后,又深思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
暗夜,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夜里并没有停歇,依旧是倾盆之势,这让守在庞府外的捕快和衙役就遭罪了,一个个冻的直哆嗦。
“胡头,来了。”看到踏着夜色而来的胡捕头,几个正在简易窝棚里休息的捕快和衙役连忙站起身来。
“煮了胡辣汤,你们先喝一碗,再换人过来。”胡捕头让小吏把木桶里热气腾腾的胡辣舀了出来,一个人一大碗,咕噜咕噜几口下了肚,人就暖了一点。
另一边,负责看守庞府的捕快大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即使穿了蓑衣戴了斗笠,可雨势太大,不消片刻身上就湿了,好在府衙的人多,几班人轮着把守着,否则还真扛不住。
“庞府有什么动静?”胡捕头把手伸到炭盆上烤着火。
不同于湛非鱼那边的银丝炭,这儿就弄了两个炭盆子,然后把带来的干木柴丢进去,火焰烧的旺,倒也能暖和暖和。
“一开始有点骚乱,庞府的管家出来问了几句,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大刘快速的说了一下,之前还担心庞府的女眷会闹事,谁知道风平浪静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刘又喝了两口胡辣汤,这才回禀道:“天黑的时候,钱家商行的钱夫人来了,想要见钱世鹏,不过被我们给挡回去了。”
要不是庞同知出事了,胡捕头他们还真不知道钱世鹏躲在了庞府,这会倒好,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胡捕头看着夜色之下的庞府,天太黑,连个轮廓都看不清楚,可胡捕头心里清楚这庞同知这一次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