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16-05-06 作者: 吴振波
第五章
几年前在庙里抽了支签,签名“刘晨遇仙”,求的是事业,广德解说我这辈子没什么造化,需有贵人相助方可成事。我问贵人何方?广德掐指一算,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眼前只有广德这老秃驴:“师傅,你也算个贵人?”广德颇为不悦:“为师只能施你佛光,解你心结,俗事贵人,相见于红尘。”
我的红尘就像死水一潭,有人给我换水,有人往里撒尿,有人将我填埋,有人把我越掘越深。我沉在水底,看人来人往,任自己污秽,或干净。刚上大学时,我是最后一个到宿舍报到的,推开门,看到大家围桌而坐。我怯生生地说同学,我也是这个宿舍的。坐在中间像辅导员模样的家伙走到我面前和我握手,拉我坐在桌边,大声宣布:“从现在开始,605宿舍的各位就都是兄弟了。”这个辅导员模样的家伙,叫肖飞,我们的舍长,我的兄弟。我不知道和这帮兄弟在一起,我的红尘是污秽还是干净,但没有他们,我这潭死水一定会枯竭。
我问广德肖飞算不算我命中的贵人,广德比划手指子丑演卯地算了半天,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我心里暗骂一声,悻悻地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千元。
“水岸丽景”的开工典礼上,肖飞让我代表公司上台发言,对我委以重任,多项工作直接由我主管。我在台上踌躇满志地宣读发言稿,享受一片又一片热烈的掌声。下台后仍然有些激动,对贵人肖飞千恩万谢。肖飞敬我杯酒,说兄弟之间没什么谢不谢的,就当是结婚礼物,问我喜宴什么时候办,准备给我弄十辆“凯迪拉克”开路。
这几天忙坏了老妈和唐丽,天还没亮老妈就来敲门,和唐丽一起乐此不疲地筹备婚礼事项。我和唐丽拍婚纱照,老妈全程陪同,这个那个地指导摄影师,惹得摄影师闷闷不乐。至于我,既感受到一丝疲惫的幸福,又有些莫名的空虚。有天晚上接到个陌生电话,对方开口就问吴总想我了吗?我说你谁啊?我兰兰啊,你忘了啊,假日酒店的兰兰呀。我说不记得什么蓝蓝绿绿的。对方嗲着嗓子哟了一声,撒娇的声音格外动听,听得我心旌荡漾,唐丽正好在厨房喊吃饭,我匆忙挂了电话。
以精神和**的绝对忠诚为标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倘若范冰冰穿一身情趣内衣在你面前发骚,你不是阳萎不是人妖,还能坐怀不乱?有次我随意走进广德的禅房,发现老秃驴慌乱地关掉电脑屏幕,大骂我私闯佛门,不懂教化,我有足够信心断定秃驴在浏览********网站,其情形和我高中偷看A片时被老妈突然袭击一样。披着袈裟你还是男人,是男人你就不能免俗,红尘俗事,说穿了,还不就是裤档子里的那点事。
打电话给我的兰兰那天也在开工典礼上,穿一身端庄的礼服,盘着头发挽着永兴集团的林总高贵地站在人群中。兰兰是假日酒店的领班经理,颇有一番姿色,我住酒店时主动上前搭讪,问经理有没有好看的妹子介绍两个,兰兰瞪我一眼,说请你放尊重。但后来没聊几句我们就聊到了床上,一夜风流后,这个****就被我抛在脑后。没想到眼前的兰兰打扮起来如此高贵,那天真不该挂她电话。
晚上我请客,一帮有头有脸的老总们带着各自的女伴齐聚威尼斯娱乐城,喝83年的拉斐,坐在一百多平的包间唱不入流的烂歌。我多少还残留一点文学青年的气质,对这些财大气粗的酒囊饭袋相当不齿,但又不得不表现得更加低俗。我故意把手表滑进陪酒小姐的胸口,然后怪叫一声咦,我的手表怎么不见了?想想这社会真他妈庸俗,广德天天在庙里念经陪如来,夜里背着如来看******;没钱人谈文化谈理想无人问津,有钱人满口喷粪却被视为真理。这是2014年,中国GDP世界第二。
在过道上给唐丽打了个电话,唐丽只说了句我做好夜宵等你,让我瞬间感动。有间包厢开着门,唱歌的人鬼叫连天。我瞥了一眼,意外发现祥子搂着个穿吊带短裙的陪酒女举着话筒高唱我爱你中国。想起大学第一次带祥子进夜店的情景,心情顿时复杂。祥子无意间也看到了我,我挥手打了个招呼,之后回我的包间继续庸俗。兰兰靠在林总肩上不时向我抛来媚眼,我趁林总不注意回了个飞吻。徐天成坐在我身边调戏陪我的小姐,我凑近问他有没有王大头的消息。他说人是找到了,打了个半死,几个手下办事不利,又被他跑了。不过你放心,跑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我打了个冷颤,心想完了完了,徐天成不是善类,抓到的人还能跑?王大头失踪没几天,骗我的一百万估计花不完,姓徐的准是从王大头手里黑了我的钱。他凭空赚了百万,却给我留下个祸害。陶碧然曾暗中警示我要小心徐天成:“表哥你虽然坏,但坏不到哪去,徐天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坏到骨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