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当家的的手,有血在流。
毫无技巧可言,他全靠蛮力控制着马儿不伤人。
宁伤己,不伤人,能够让他如此拼的,自然十分重要,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有惊无险,疾驰的马车将一路叫骂抛之于后,穿城而过,向城边窝棚区狂奔而去。
“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
极速略过的车窗外,隐隐有歌声唱响,但两人太急,便没有在意,飞快远去。
这边是生死时速,而另一边,却是优哉游哉。
两匹雪白的马儿慢悠悠的在青石长阶长踢踢踏踏,随着他们的摆动。车厢上的水晶珠帘发出清脆的碰响,与镶金嵌玉的车辕发出的吱吱呀呀声相交辉映,好不惬意。
白马香车,内有乾坤。
车厢内空间充足,两旁置有藏宝格,其上物品林立,卧榻之上架有案几,案几上有瓜果茶具,茶香袅袅,在一只丰匀修长的手间缠绕。
云子桑斜卧在踏。单手支着额头。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久久不说话,似乎都快睡着了。
马车一角,久等不见指示的人终于忍不住了。用他那生硬的昌国语说道:“仙子急召属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云子桑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白纱,落在幽静的马车里,“我今日去过田蜜的账师培训班了。”
“哦?”那人眉一挑。身体前倾,很是热切的问道:“那仙子有收获?算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云子桑不语,但她却动了。她从手边的抽屉中拿出文房四宝,那人随之移开案几上的茶具,殷切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为她铺纸研墨。
云子桑接过他递来的吸饱了墨汁儿的狼毫,轻拢广袖,竟然在颠沛的车厢里做起了画来。
一炷香后,云子桑搁笔,她执起案几上铺陈的宣纸,看着雪白的纸张上勾勒出的那个小小人影,启唇道:“虽则没有,亦不远矣。”
那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白纸黑墨,云仙子简单数笔便勾勒出一个鲜活的人来,那人珠圆玉润,额发齐眉,脸小鼻小,唯一双眼大得出奇,此人周身无修饰,唯在眼睛处仔细润色,使得眼带笑意,波光盈盈,澄澈透亮的目光近乎透纸而出,很是传神。
这双眼睛,不做第二人选,必是那田蜜无疑。
只是,仙子为何要为那田蜜作画?
那人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见云仙子卷起画卷,递给他,交代道:“带上这幅画,即日派人前往京城。”
他下意识的接过,疑惑的看向她。
白纱浮动,她淡定一笑,低沉沙哑的声音定定道:“我们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那人眉皱得更深了,不解道:“何以见得?”
即便看不见云子桑得神情,也可猜测,那必然是有几分高深莫测的。
她微微昂首,目光穿透白纱,落定一处,淡淡道:“灵晕针法十分高超,所出绣品最是富丽堂皇,在京中,这是贵妇们的最爱。”
“可是这种绣品自从得到京中众多贵妇喜爱后,就向全国流传开去。”那人摸了摸下颚,说道:“这样的话,我们总不能查遍全国吧?”
云子桑摇摇头,就当他根本没说过话,她自接她的话,继续道:“后来,这种绣品虽然也流传了出去,但也仅限于绣品,绣娘还数京城最优。我看过田蜜身上的刺绣,那针法十分精湛,即便在京城之中,也少有人能及。”
所以,这家查到杨柳村就失去痕迹的人,很有可能,来自京城?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不但没有被忽视的不适,反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躬身奉承道:“我就说嘛,这天下,哪有什么能逃得过仙子您的法眼?”
云仙子却并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久久凝在一处,幕离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不知多久后,只听她轻笑一声,低呤道:“抹得去痕迹,但抹不去生活习惯,抹不去音容相貌,更抹不去,记忆。”
“只要曾经存在,就一定有迹可循。”
“只不过我好奇的是,田蜜,你想掩盖的,究竟是什么呢?”她微微侧首,似乎在隔空与人交谈,但更多的,还是自语,她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办,你越想掩盖,我就越想知道。”
此言完毕,她似是闭上了眼睛,头微扬,缓缓往后靠,枕在特设的护脖处后,她不动了,似是入定了。
时常被忽视的那人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似是已经习惯了,待她闭目养神后,他也不再久留。
车轮滚滚,载着云子桑慢慢的走着,看似漫无目的,至人烟稀少处,有一人下马,飞快遁去。
“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
车窗外,有歌声响起。
云仙子侧头,见几个孩子手拉手的经过,唱着歌谣,蹦蹦跳跳,便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