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田蜜正在叙府。︾頂︾点︾小︾说,
当她想到要请德庄商界名家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徐师。
有时候她觉得她其实满过分的,万有生之事,她不后悔,但因着徐师的通明大度,难免心生亏欠,且之后诸事,也是得徐师鼎力相助,方能成功,徐师这种付出,当真谈得上无私。与之相比,她却是目的性过强,未免相形见绌。
叙府花厅中,田蜜坐于侧首,很认真地对主位的徐天福道:“小女毕竟资历尚浅,这山长之位,思来想去,唯有徐师能够胜任。”
陪伴在旁的徐婴语有些诧异,她看会儿田蜜,又看会儿自家爹爹,忍不住道:“可是这商学院一事,乃是姑娘全权策划,如今姑娘却将山长之位拱手相让,那姑娘自己呢?姑娘可有为自己打算?”
徐天福未责怪徐婴语插话,他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接道:“据老夫所知,姑娘答应让林微雅等人以各种形式的资产入股。如此,学院虽是姑娘发起,但到最后,若是姑娘连山长之位都不要,可就反没姑娘什么事了。顶多顶多,就如那话说的,姑娘可真就只有一杯羹了。”
徐天福所言不虚,学院虽然是田蜜发起的,但奈何,她虽谈不上一穷二白,可凭培训班那点收入,也真就不过是九牛一毛,差得太远了。
再者说,她还不是举债开立,而是直接拉他们入股。如此,她虽不用还债,但书院的盈利,却也都分出去了。在此情况下,若是她连实际负责人都不当,那可就真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虽然,即便别人一说百信商学院,都以为是她的。
“徐师是怕小女丢了饭碗,饿死街头吗?”田蜜一笑,颊边两个浅浅梨涡露了出来。一副乖巧十足的模样。
徐天福看起来严肃刻板。但实则,是一个包容大度的长辈。见田蜜开玩笑,他虽木着脸,但眼神却是平和的。说道:“以姑娘的本事。做点什么。都不至于饿死自己。”
“那不就得了。”田蜜笑眯眯地道:“所以啊,我正是准备去挣大钱,让徐师替我做这门面好。实际上却一点不赚钱的生意。”
田蜜笑说这无比崇高的教育事业是笔生意,徐师也不着恼,他面部动了动,似是柔和了一些,看着那姑娘莹亮的眸子,带了点慈爱的道:“若是真心想办学,学院确实不赚钱,倒还不如寺院。”
“那可不,寺院的收入,可是比很多大作坊来源还要复杂,出了散施收入,还有庄田收入、园税收入、放债收入,交易收入……”田蜜如数家珍,道:“且每到年终结算之前,要由寺院的方丈主持全院的核算,对直岁一年来经手的账目,进行全面的审核,并由直岁编制钱物账。”
“在来年正月,寺院众僧集会之时,直岁还要将其所编账单,在众僧面前宣读,以解除其当年责任。”徐天福接着道:“说起来,寺院的账,比之一般作坊,还更容易造假,因其收入来源广,又享受朝廷诸多税赋减免……”
两个钻钱眼里的人,便开始讨论起了天下最圣洁的两个地方的钱财管制来,从收入到支出到作假点,讲的十分详细,详细到没有分毫朦胧美感,什么想象,什么信仰,在天底下最俗气的金钱面前,都碎裂成渣渣了。
幸好旁听的是专注做账二十年的徐婴语,若是换做旁的人,怕是早就想拔足而去,从此再不信神佛了。
反正,说到最后,都日落西山了,一老一少都嘴皮子发干,喉咙沙哑,说话艰难。
田蜜喝了口茶,砸吧了下嘴巴,轻咳了咳,哑着声音对徐天福道:“徐师,总之,学院的事情,就拜托您老了。您老见多识广,定能寻到合适人选。至于我嘛,隔天抽一两个时辰来授个课,也不算埋没了新法。至于其他时间,我自有用处。”
徐天福皱了皱眉,想开口说话,但张了张口,却不自觉的咳嗽了几声,正咳着,便见那姑娘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伸手给他拍了两下,不带他开口,便挥手道:“拜托徐师了啊,不早了,我先走了。”
待他嗓子舒服了,能开口说话了,屋子里却连个人影都没了。
徐天福放下茶杯,并未着恼,只是摇头轻叹。
旁边的徐婴语为他添了杯茶,看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我看田姑娘是诚心邀您做山长,爹爹本就育人多时,也有为师之心,何不答应了她呢?”
徐天福摇摇头,“并非为父不应,而是田姑娘培训机构被毁,如今若再推了山长之位,她一个姑娘家,又该以何谋生?我虽相信以她之能,必不至于饿着自己,但对她来说,只是温饱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他扶着咽喉,徐徐地道:“学院到底是学习之地,总归要清净许多,没有那些勾心斗角,阴谋阳谋。若是放弃这条路转而走其他的,无论是哪条,都定然会艰难很多。她一个女儿家,又如此年幼……”
没再说下去,他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叹息着摇摇头。
徐婴语微微笑了笑,靠着父亲,轻声道:“可是依女儿看,田姑娘虽是女儿家,却也不输于男儿,她既然选择了另一条路,就定然有自己的理由,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爹爹与其替她担心,倒不如如了她的愿,让她无后顾之忧。”
听徐婴语这么一说,徐天福茅塞顿开,笑指着徐婴语,道:“你啊你啊,倒是比你爹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