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作别人,可能也就一笑置之,谁都知道董言君是最静默不过的性子,莫说与妖人勾结,便是与自己山中人都不大来往,与乌鹊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乌鹊是受命于敖元,乌鹊与敖元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当然,洛叮咛他们也没猜错,乌鹊的确同敖元一样,皆是多年来变换了几重身份的秘隐长老。
乌鹊听了那流言蜚语,为何如此心惊?皆是因为这些年来,天回城的三十六位秘隐长老已被揪出地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了。但也却还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听敖元的口气,似乎这没揪出的几人当中,有人还知道一个极了不得秘密,必须要拉拢或是除之。这董言君一向没名气,也没功勋,却突然被摆在了这么一个位置,敖元虽未同乌鹊明说,乌鹊却早已怀疑在心。
乌鹊虽几次三番暗中打探,甚至明着试探过,却都得不到董言君的回应。但因着敖元未曾明说,乌鹊也不好做地太过,乌鹊也不是一个莽撞之人。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同了,他一来感应到命劫将近,二来又听了那些流言蜚语,心中再也难以安下。他虽去了几封信给敖元,但不知怎的,迟迟未得敖元回应。
再说乌鹊昨晚不知怎的,又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梦,更是觉得自己的命劫是要应在董言君的手里。于是,一觉醒来,也没跟人交待,便抓起武器向临秀峰董言君这里冲来。既然董言君可疑,他不妨跟他动真章,就算有个万一,也算死地明白,免得被人算计。如今两下一交手,董言君也并没有相让的意思,这下乌鹊总算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董言君的确与他们一样,都是天回城的秘隐长老。
临秀峰绝壁这边一番无言的争斗,并无几个人知晓,而烟袅峰那边却是一番言语间的硝烟四起,众人都看在眼里。不为别的,只因今日乃是烟袅峰的大管事吴展程的两千三百岁寿辰。按说,仙界之人过寿辰,千年以前过百岁寿辰,千年以后一般大过的也就只有千岁寿辰,或者顶多五百年一寿辰。所以,这吴展程的两千单个三百岁寿辰,其实是可过可不过的。
只不过,一来吴展程可是天回城北城主付清彦的家臣,那等于是天子近臣,谁人还不争着巴结,所以都跟着起了这个哄。而吴展程自己也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从前跟在付清彦身边可能还没觉得什么。可自从他到了这紫岩谷,才算真正享受到了这份特殊的待遇,于是也有点飘飘然不知轻重了。
本来这么高兴的日子,吴展程只管吃喝受人奉承便是,但偏偏一个乌鹊让他有些没了脸面。其他几峰的管事,或来亲自走个过场,道两句贺。或者真正有事给绊住的管事,也会遣心腹来送上贺礼,并好好地赔罪一番。可那乌鹊不但人没到,礼没到,更是连句交待的话都没有,垂云峰与素罗峰的两个管事陆富杰与陈维诚居然还说不清他的下落。更让吴展程生气的是,那个陆富杰仗着是乌鹊跟前的得意人,便在宴上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
吴展程不好说什么,总归手底下许冰要帮他出头的,但这酒却越喝越不是滋味。酒一上头,他又不禁想起之前多次,乌鹊不给他脸面的事情,于是心中越想越恨,越恨便越喝酒。且今日这酒,似乎格外地醉人,没多久,吴展程便觉得头重脚轻,身体飘飘然起来。
且说那边临秀峰,闵嘉志看了一眼纠斗的董言君与乌鹊,感觉两人不相上下,谁也讨不着好,谁也吃不了亏,便径自下山了,董言君的人倒也没阻拦他。闵嘉志下山没多久后,一道消息迅速传入了对面的烟袅峰。把酒的许冰听了身旁人的私语,不禁淡笑了一声,恰听对面陆富杰道:“烟袅峰的地势就是好,人杰地灵的,不像咱们西边两峰,枯山竭水,怎么也养出不个通透人儿来。”
许冰道:“我看陆管事就挺通透,处处维护着乌鹊管事的声名,处处为着他好,正是尽心尽力,以后只怕还得有大造化。”闻言,陆富杰道:“哪比得许管事,门下弟子无数,又得北城主器重,岂是我等能相较的?”闻言,许冰不禁真的着恼了。他之所以不愿再呆在曲明堂,便是不想让人再将他与当年的张成拿来比较。
其实陆富杰这话可能真没什么,许冰听在耳里却分外刺耳,他是教了不少弟子,可却没几个出息的,且对他的感情也都一般般,并无特别深厚的。再加之,付清彦器重吴展程是真,让他来监督各峰而已。可他许冰却没有多得付清彦器重,否则也不会来到这紫岩谷寄人篱下,而是早调往孤飞城了。
许冰不禁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吴展程,见他眼中明显有了几分醉意,心中不免动了几分小心思。想他许冰在烟袅峰呆了这么多年,受其他几峰的排斥也就罢了,连吴展程这个正主也常常不拿他当回事。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并无半分真心。就像今日之事,吴展程明明不满在心,却一字不言,不过是想让他来做这个丑人罢了。可他若不能找回面子,只怕吴展程又该对他甩脸色了。
想到这里,许冰不禁向陆富杰一笑道:“陆管事这话实在太折煞许某了!谁不知道,陆管事是乌鹊管事面前的可心人。乌鹊管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陆管事都一一记在心间,不可谓不用心。只不过,这半晌都过去了,乌鹊管事却还没有消息,我不禁有些担心,该不会乌鹊管事遇上了什么难事了吧?可要我烟袅峰派人去附近寻一寻?”
见许冰又将话头兜回了乌鹊的下落一事,陆富杰心中不禁恨地牙痒痒。他若知道乌鹊的下落,还用得着在这儿撑得这么辛苦吗?早就一走了之了。只怕乌鹊有过交待,两边闹归闹,却不能闹地太僵。想到这里,陆富杰又不禁有些埋怨起乌鹊来,这话是他自己说的,结果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偏偏倏地没了人影,连个知情的人都没有。
陆富杰看了一眼主座吴展程明显不悦的神色,连忙道:“区区小事,就不劳吴管事与许管事费心了。只不过事有凑巧,一大早地,乌鹊管事听闻谷外有小妖出没的迹象,于是便立即赶过去追查了。大家也知道,紫岩谷乃看押妖犯的重地,一点儿也马虎不得的。乌鹊管事已经说了,待事情办完,便即刻过来向吴管事赔罪的,想来,就快回来了。”
说着,陆富杰装模作样地朝着身边的小奴吩咐,让他再去着人瞧瞧乌鹊管事可回来了。哪知,许冰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乌鹊管事如今正在临秀峰与董管事切磋武艺呢?”闻言,厅内众人都是一脸诧异,尤其是陆富杰,若果真如此,他这张脸岂不是被自己打地啪啪响吗?
许冰看着陆富杰尴尬的神色,心中一阵快意,“我是该说陆管事是当真不知情呢?还是太为主子着想了?”许冰话音一落,陆富杰正不知所措,众人便听主座上一阵杯盘碎裂之声响起。众人朝主座看去,就见一脸通红的吴展程将桌上的菜肴全都扫到了地上,并一手指着陆富杰冷眉道:“陆家小儿,许管事……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