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叮咛怔怔地看着付陌染,然后冷笑一声,“你这是做什么?赎罪吗?仙魔两界交战,生死难免,你不是一向拘泥于此吗?你就不怕那些冤魂缠着你不放?”付陌染淡淡一笑,“报歉!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当日我确实发现我父亲他有些异常,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野心,那么大的计划。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无用,事已不可挽,但的确是我欠了你。”
“我今日随你过来,便是想告诉你。”付陌染抚着胸口的手缓缓移向了心口,只觉阵阵抽痛,他不禁转眸看向了洛叮咛微微发颤的双手,洛叮咛似有所觉,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转开目光道:“想告诉我什么?”付陌染深吸了两口气,艰难地道:“紫岩谷之事,从头至尾,我父亲都了然于心,你们若要进攻孤飞城,只怕绝非易事,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知道了……”说完,洛叮咛便飞身离开了原地,付陌染失力般地坐倒在地,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心口只觉像扭成一团一般,痛不可遏。另一边的洛叮咛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已脱力蜷缩在了一块大石后,死死地抱着双膝,等待那一阵一阵的痛楚过去。洛叮咛脑中一片空白,却仍是想着付陌染方才的情状,他分明……分明还与自己心境相通。叱夏,竟没有帮她消去付陌染的连心咒吗?怎么可能?她明明亲眼见到了的。
朦胧之际,洛叮咛水雾般的眸子见到一个身影在自己面前蹲下,然后缓缓将自己揽向他,这怀抱……既陌生,又有些熟悉。洛叮咛终于失了警戒之力,晕厥了过去。
天色黑沉一片,原本喧嚣已久的浮幻岛也渐渐趋于宁静,蜷缩在地的付陌染渐渐心宁神回,终于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但却觉得浑身无劲,像是历过大病一般。忽觉身后一阵阴风逼近,付陌染强撑着想要拔剑,却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道:“这痛苦滋味,你与她同历,感觉如何?”
付陌染扶着树干缓缓转身,看向了柳言星,“她怎么样?”柳言星道:“放心,饮了药,又有我为她输力,已经睡过去了。今日浮幻岛之事,我还得多谢你一声才是。只是我没有想到,从前自诩爱憎分明,黑白两不相容的付公子,也会因情至此,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付陌染垂眸,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你是来同我说这个的?还是来取我性命?又或是来拘我去威胁我父亲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连我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柳言星走近有些恍惚的付陌染,淡声道:“你以为我在乎什么仙魔两界?在乎什么付清彦吗?江圣凌,江无洛,我是来提醒你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从前便相安无事,以后也最好不要有事。眼下之事,我不会跟你计较,倘若以后你再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说什么……”付陌染费力抬眸看去时,眼前却早已不见了柳言星的身影,方才柳言星说的话,他似听了一些,又似什么也没听到。但他能感觉柳言星对他的敌意,因为什么?因为她吗?付陌染摇晃着往前走去,倏地脚下一滑,然后整个人便向前重重磕去……
“你们听说了吗?玉鉴宫新晋了一位苍月元君。”“也不知哪位神君有如此福分,竟可入得玉鉴宫,从此位列元君,受天宫诸神钦敬。”“是文茵,文灵瑶。”“竟是她?”“怎么了,你们都认识?”“你是新来,自然不知,这位文神君乃当年威海公之侄,也算神卿之后。”
正坐在涧洞中捧着书卷的江圣凌不禁微微抬起了眸子,只听得上方几个仙子仍在说个不停,“威海公?那个叛将?”“正是,不过人家命好,有北极真君力保,天帝最后不予计较。”“不过,我听说,那文茵这些年来也受了不少磋磨,如今倒真是鲤鱼跃了龙门……”
“放肆!”一道颇有威严的女声喝道:“你们几个是哪处的仙婢,竟敢在此造次?”众仙婢连忙跪求恕罪,又一道女声道:“还不各归各位?”“敬谢两位神君!”上方安静了下来,之前那个出声喝斥的女声一叹道:“你还真是好脾气,连这些小仙小婢都敢拿你的事来消遣了,都是你平日里太过随和的缘故。”
“她们说的也是事实。”女子话音一顿,“况且,我才新封了元君,若这个时候教训了她们,岂非让人觉得我小人得志吗?”之前的女声道:“其实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哪想当什么苍月元君,进那冷冷清清的玉鉴宫,还不如回来玉壶宫与我作伴呢。”“既是天意,哪由得自己作主,不过生受罢了……”两人接着叹了两声,上方便彻底恢复了宁静。
江圣凌被扰了清静,再没了看书的心情,他将手中书卷合上,便飞身上了涧崖。正待离去,忽觉脚下硌着个什么东西,江圣凌退开脚步,低头一看,只见是个拇指大小的紫色绣囊,可惜已经被他踩破,但里边似露出了个光亮的东西。
江圣凌没有用神力,而是蹲身用两指轻轻捏了那指甲盖大小的亮片起来。江圣凌目视着眼前的亮片,微微凝神,玉龙鳞,护心之佩……江圣凌想要放回原位,却略略迟疑,但最终还是握在了手里,然后腾身向前方寻去。片刻过后,江圣凌静静地升在空中,看着底下湖中为女子施救的男子,神色不明。
又过了片刻,江圣凌只见另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捧回了一个木盒,随后将里边的红玉佩上了晕厥女子的心间,女子的面色渐渐回复。江圣凌握了握手中的玉龙鳞,最后看了女子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原地。有时候……一瞬间的犹豫,就会错过了太多……
付陌染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榻上,旁边立着一个背影。付陌染撑着坐起了身,那背影转过身来,看向付陌染,“没事了?”付陌染点头,“嗯。”付清彦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我查遍你身上,也不过胸口一处掌伤,却并不要紧,怎的你的脉象却起伏不定,似有危怠之象?”
付陌染垂眸道:“我没事了。”付清彦静静地看了付陌染几秒,然后转身而出,随后便有小侍送上汤药饭食。付陌染看着那药盏微微出神,按说她有符瑄所赠的凤天玉,不该疼痛至此才对,难道是因为当年幽篁山之事吗?柳言星就是符瑄,还唤醒了自己的前尘记忆,这些事,难道天界全然不知吗?应不可能。既然知晓,又为何坐视不理?难道这当中,另有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