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中白绮歌摸到了腰间短剑。冰冷触感奇迹般地让她感到安全。宁惜醉送的这把短剑救过她多少次已经数不清楚。当这副身躯给不了她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时。只有这把剑默默陪着她。为她染血。为她拼杀。忠诚不二。
蓦地一丝冷嘲在脑中回响。
也许。这世上唯一能守她护她的。就只有这把剑吧。
雪亮剑刃滑出剑鞘。随着高举手臂悄悄对准易宸璟背后。只需用力挥下。所有忘不掉的噩梦与正在继续的痛苦都将结束。
而她长久以來的坚守与付出。也会一道消亡。
骨节嶙峋的手掌轻抚面颊。粗重喘息缭绕耳畔。白绮歌身子一颤被易宸璟紧紧箍在怀中。有力双臂勒得脊背生疼。耳边低语清淡。听在耳中却仿佛嗅到一丝苦涩自嘲:“你杀不了我。就如同我沒办法对你下手。”
高举手臂颓然滑落。苍白面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酸涩苦笑。
她真的下不了手。
“你还是那样。一点都沒变。想要逼死我。是吗。”对视那双深邃眼眸寻觅其中痛苦。手中短剑吭啷落地。白绮歌深吸口气。胸口隐隐作痛:“既然知道我和宁公子不可能有任何私情。为什么非要让他离开。一边说信我一边让我无路可走。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高兴。你知不知道。我很累。真的很累。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如何。离开我回到昭国或是和宁惜醉远走高飞。”觉察到自己话里醋意盎然。易宸璟烦郁地闭上眼。少顷。再睁开的眼中满是疲倦。“我也很累。绮歌。那是你想象不到的累。我告诉过自己很多次沒人能抢走你。可是一见他在你身边我就控制不住想要让他消失。永永远远彻底消失。是我在犯错。明知故犯。想要他离开也好。伤害你的那些事也好。只因……绮歌。只因为我爱你。唯有你。足以让我疯魔失心。”
真真切切的情话理应让人热泪盈眶。白绮歌却哭不出也笑不出。心头情丝百转千回。错乱缠绕。
爱太深。也是化解不开的痛楚。
并肩携手走过无数风波坎坷。一起戎马浴血。一起历经生死。她与易宸璟之间的感情牢不可破、情比金坚。然而正是这般看似不可摧毁的感情最容易出现裂痕。只需要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仅仅是一句话。
她太沉沦。所以要求他此生此世只得她一妻;他太痴缠。所以容不下其他男人立于她身侧。一样的心理。一样的极端。谁也怪不得谁。
战栗在无声叹息中渐渐消弭。夹在冰冷墙壁与温热胸口间的白绮歌毅然选择了前者。
并非她沒有尊严一心只想在他身边。而是她太明白。这时候易宸璟需要她。若是她转身。甚至仅是做出拉开二人距离的细微动作。那么他本就高于常人的敏感心思便会被无情触动。届时将再无法挽回。
“有时候你比小孩子还要任性、偏执。这点不改。以后要如何令群臣及百姓信服。”松懈衣衫灌入微凉空气。白绮歌伏在易宸璟胸膛上。听着均匀心跳。拉住僵直手掌。身上便暖了三分。
“我想不到那么远。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白绮歌的温柔就像一捧清泉。总能轻而易举洗去易宸璟浑身焦躁。似是对刚才的粗鲁感到愧疚。易宸璟这会儿百般柔情。全然沒有意识到两个人忽而争执忽而相拥是多么离奇可笑的场景。满目倦意赫然:“皇位暂且不提。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与易宸暄争夺皇位失败会落得什么下场。”
已经到了不惜手足相残的地步。败者的结局岂会安好。假如易宸璟赢得天下。易宸暄必然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反之亦然。
白绮歌长出口气。扬手一挥衣袖。油灯噗地熄灭。
“你一定会成为遥国帝王、中州霸者。这世间除了你之外。我不认同任何人。”
“说得这么轻巧。你是哪里的女神能预言后事么。”搂紧怀中单薄身躯。易宸璟驾轻就熟地把人打横抱起。借着透窗而入的朦胧月光仰倒在床榻上。展开锦被把两人紧紧裹在一起。面对面时。忽然又吻住有些凉的唇瓣。
白绮歌能做的就是瞪眼。不轻不重咬上一下。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尽量忍着。不过你要记得让那个绿眼睛狐狸离我远些。看他便觉心烦。”指尖擦去唇上湿润。易宸璟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今天的事算是过去了。”白绮歌拄着枕头撑起额角。眼中一丝抱怨。“你得罪了人。到最后还得我去道歉疏通。我是欠你的么。”
易宸璟翻身平躺。手掌攥住白绮歌指尖放在胸口。合上眼表情宁静。嘴角却挑起戏谑笑容。
“是我欠你的。还不上了。只能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