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据兰台秘书的记录,指环从宫中消失的时间就在唐衡离宫后不久,而且唐衡还管过兰台,难道是他私自拿走了指环?
刘修立即决定抓紧时间去一趟颍川,如果能给唐英子找到家人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她家和宦官有什么关系,对刘修来说并不重要。
刘修送走了唐珍,让人到宫里叫回了唐英子,把唐珍说的情况对她一讲,她当时就愣住了,过了片刻,又兴奋的一跃而起,抱着刘修的脖子用力的摇:“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回家了。”
“下来,下来,你大哥哥的手臂还没好利索,经不住你这么折腾。”长公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从刘修身上扯下来。
刘修随即进宫向天子请假,要和长公主一起去一趟颍川,一是查证一下唐英子是不是唐瑁的女儿,同时也顺便看看长公主封地的经营状况。
“朕拜你为卫将军,你不想着为朕出谋划策,却想着去替英子找亲人?”天子眉头一皱,“是她的事重要,还是朕的事重要?”
“都重要,都重要。”刘修忝着脸,“陛下,颍川是洛阳的门户,臣这也是实地考察,做到心里有数嘛。公私两便,公私两便。”
“公私两便?”天子忍不住笑了,“既然你这里面有私事,那车马费我可就不给了,你自理吧。”
“陛下,就算是公事,臣也没打算向陛下要啊。”刘修一缩脖子,“臣就是打算要,陛下也不会给啊。”
天子的笑容有些僵,过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朕这个天子是不是做得太窝囊了?”
刘修知道自己揭了天子的伤疤,暗自有些后悔,连忙收起笑容,正色说道:“陛下,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汉积弊非由陛下起,历代先帝都未能解决,这才造成了陛下今天这种窘迫的局面。陛下励精图治,臣等是有目共睹的,陛下又何必过于自责。”
天子无声的苦笑了两声,转身踱了两步。“张角上书,要清除豪强,重新度田,很多人担心这样做会过于激烈,重现当初光武皇帝度田时遇到的情况。朕也知道,你是倾向于慢慢来的,只是如今情势紧急,朕已经不能再等了。犹如惊马下坡,强停虽然可能翻车,但不停却肯定是车毁人亡,不过是迟死片刻而已。朕想着,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刘修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天子的心思,天子最近在重新部署洛阳周边的军事,调整各郡太守,各州刺史,已经是未雨绸缪,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只是他不赞成天子这种急刹的方式,如果让他来办,他会将并州的经验推广开来,当然了,这样比较慢,要想见到成效,没有十年二十年是做不到的。
“你去颍川看看也好,刘虞虽然老成,但是手段太缓和,朕担心他可能控制不住局面。既然并州已经进入正轨,你就干脆从并州脱身,帮朕打理打理京畿吧。”
“臣敢不效死命。”刘修躬身受命。他人虽然从并州出来了,但是并州的人事并没有动,赵云继任北中郎将,兼领并州刺史,和他本人在那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天子任他为卫将军,不仅统辖着前后左右四将军,而且洛阳附近的禁军包括北军、八关和黎阳诸营在内名义上都归他指挥,对他不可谓不信任。至于这种安排里的那丝隐含的牵制,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全无保留的相信一个臣子,特别是天子这种非常敏感的性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
从洛阳进入颍川要经过嵩山,嵩山又称嵩高山,以前叫崇高山,是熹平五年大旱时刚改过来的,那一年的大雩就是在嵩高山举行的,不过山神好象不太买帐,大雩之后也没下雨。
这两年虽然没有发生大的旱情,可是也谈不上风调雨顺,地震特别频繁,两个月前酒泉表是还发生了一场地震,蝗灾之类的更是屡见不鲜,总的来说还是民生维艰,再加上年头的那场大战,不仅百姓们过日子艰难,就连有钱人家也有些紧张,正如某人说的那句话: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听说刘修到颍川来了,颍川太守董卓派牛李傕来迎接。到了阳翟,董卓亲自来迎,陪着刘修和长公主先去长公主的封地看看。长公主大部分时间住在洛阳,封邑很少来,这次和刘修一起来也算是难得的机会。一起查看了封邑的收成之后,又会见了管理封邑的家丞和佃户,对一些生活的确有困难的人减免了一些租税和债务,刘修如今在洛阳有产业,对这点租税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如拿来买点好名声。
“将军真是大方啊。”董卓半开玩笑的说道:“那边欠了并州人一屁股的债,这里却免了阳翟人的债,并州人听到了,只怕会不高兴。”
“我是穷大方。”刘修哈哈一笑,“并州那边是债多不愁,这里只是一些小恩小慧,划得来的。倒是府君这次有些亏,从河东太守调任颍川太守,等于没升啊。”
董卓摆了摆手:“将军说笑了,我这次跟随将军出征,险些被檀石槐打死,没有降职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功劳可言。颍川太守好啊,也让我沾点文气,都说颍川多才俊,我这个粗人能到这里做一任太守,也算是不容易。”
“想沾点文气还不简单?”刘修眼睛一转,“要不,我们一起来建个书院,我出钱,你来管理,请几个大儒来教授。”
“能行吗?”董卓有些怀疑,“颍川人可傲得很,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武人的。”
“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刘修笑了笑:“颍川不仅有门阀世家,还有不少上不起学的人,我们就把目标定在这些人身上。”
董卓心动不已,如果能建个书院,就像晋阳学堂那样,他也许能和那些名士们拉近一点关系。说起来,一提到颍川,刘修第一印象就是颍川书院,三国演义里面吹得可厉害了,动不动就是颍川学院,可是遇到戏志才和荀攸之后,他才知道颍川的名士虽多,却没有什么颍川书院。
实际上汉朝根本就没有书院这种称呼,据史载,书院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典籍上是在唐代,汉代的私学通常叫做精舍,更多的是就在先生家里教书,连个名字都不用起。
汉代的教育机构分为官学和私学两种,官学即为太学、郡学、县学等等,太学是由朝廷拨款的,郡学、县学则由地方拨款,根据各地的经济情况不同,有的办得好一点,有的办得差一点。颍川不差钱,但是由于名士大儒太多,私学很兴盛,不管是为了学到真正的学问,还是想找个有名的老师做靠山,绝大部分学子都愿意入私学,而不愿意去郡学,再加上郡学的先生待遇又非常低,没几个真正有学问的先生愿意来,师资和生源都非常有限,和私学一比就更相形见绌了。
刘修提议建议颍川书院,招收那些没有门路去大儒门下读书的人入学,当然是别出中蹊径,但是如果找不到有实力的先生来任教,那就算再有钱也是白费。
“请谁来任教?”董卓关心的问道。
“这个我来办,我相信真正用心做学问的人还是有的。”刘修微微一笑,“你留心一下有多少想读书却读不起书的人,要是我们建了书院,请了先生,却没有学子,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我立刻安排人去办。”董卓兴奋不已。“颍川虽然富庶,可是读不起书的人也不少,就连郭家这样的豪门,有的支族也是很败落的,前些天还有一个叫郭嘉的孩子想夸大年龄到府里来做小吏谋个生计。”
“谁?”刘修眉头一挑,郭嘉,这个名字可不是耳熟,简直是如雷贯耳。
“郭嘉,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想冒充十三岁,一眼就被我看穿了。”董卓摇摇头,“其实我也想赏他一碗饭吃,可是他又瘦又小,我担心反而害了他,只好回绝了。”
刘修兴奋不已,暗自感慨了一下先知先觉的强大,不动声色的说自己身边正好缺一个伶俐的孩子做书僮,让董卓把那个孩子叫来看看,如果还行,也算是做个善事。
董卓不明就理,一边让人去找,一边夸刘修有爱心,积阴德,将来一定荫及子孙之。刘修心道我这可不是积阴德,为子孙计,我这是积阳德,为自己计。他也不点破,继续和董卓商量了一番颍川的情况,特别提到了天子想度田的事。
董卓沉吟片刻,连连摇头:“这件事可头疼,那些豪强可不是吃素的,把他们逼急了,直接就造反。他们地形熟,有人有钱,官府里又多有耳目,我们这些外地人还真搞不定他们。特别是阳城这一带,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往山里一躲,我们到哪儿找去?府里的掾吏大多是本地人,对他们是不敢信,可是又不能不信,被人带着走冤枉路还是小的,弄不好直接引到埋伏圈时去。就算命大没死,可如果一直征讨不平,我们就是替死鬼,丢官免职还是轻的,说不定能被栽个通匪,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换上几任,天子也就疲了,只好放弃度田,宣布大赦,那些人没事了,继续做他们的豪强,我们可就亏大了。”
刘修也叹了一声,他不是没提醒过天子,可是天子已经被张角忽悠住了,根本听不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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