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没有什么意见,让扎乌屯和恩和朝鲁各自率领五千人进攻东、北二门。
三月十七日夜,二更已过,月亮看着还挺圆的,东胜卫城中的百姓早就进入了梦乡,春耕已经开始了,明早起来,不少人还得继续上城外劳作呢。可就是这样静谧的春夜,很快就被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
警报烟花四起,呐喊声、爆炸声、惨叫声就划破了夜空,很快,城里的百姓都被惊醒了,熟悉的逃生梆子声传遍全城,所有人都赶紧起身,收拾好一切,按照早就熟得不能再熟的路线有条不紊的躲进地窖……
这一战,是东胜卫迄今为止遭到的最严重的袭击,四面都遭到重兵攻击,不过来犯的敌人很快就陷入了梦魇般的恐怖历程中,东胜卫埋设的地雷都是铁铸球体,直径有八寸多,重达六斤,里面填充满满的火药和铁片、铁蒺藜,每隔三十步埋设,交互错落,采用的是最先进的触发式,战马一旦踩上,三秒钟内必定爆炸,到时候铁片铁蒺藜四处横飞,方圆五十步内的人马或死或伤,谁都逃不了;而每隔三里还错落设有隐蔽狙击点,每个点有一队七名血狼军士,平时他们利用弓弩火器阻击敌人,这一次来犯的敌人太多,他们全部换上了火器,还不时扔几个手雷,一时之间砰砰轰隆声大作,敌人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战马轰然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战况空前惨烈……
四面的敌人死伤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终于离城都只有不到五里了,暗中的血狼军士一边撤离,一边还在用一切手段阻击敌人,战斗继续胶着着……
哈斯巴根亲自率领三百人步行,在扎丫笃和老三的引导下,悄悄从西南方向摸近东胜卫城,这一路上,他们也踩到了陷阱,触爆了地雷,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员,但是,这一路上的防卫果然很弱,先后加起来也就五六个小队阻击他们,在他们的强弓利箭反击之下,对方很快销声匿迹了。
他们来到了城下,这一段城墙上居然没有守卫,看样子都到城门口那里去了,在老三的指点下,他们终于发现了城下一个非常隐蔽的入口,那里其实通向里面的一个茅坑,那个茅坑紧挨着城墙,年久失修,平日根本没人用了,但老三这个打更的有时候憋急了,就到这里蹲坑,天长日久,就被他发现底下其实有个洞可以钻出城。不过老三自己可没钻过,不知道从外面钻到里面会是什么情形。
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没什么好犹豫的,哈斯巴根当即让人将城砖撬开,洞可容两人同时通过了,他们立即进城,哈根达斯身先士卒,等他们到里面一看,四下里居然寂无人声,只有不远处城上有放箭和火铳的声音,哈斯巴根当即率人向离着相对近些的南门冲去,一路上,仗着老三指点的路经,他们穿街走巷,居然没有遭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到了南门,这里的守军居然不多,哈斯巴根立即率队向城上进攻,同时派三十人攻向城门。
城上的血狼军猝不及防,没有撑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四散奔逃了,城门口也被哈斯巴根的人占据,城门被打开了,城外阻击敌军的血狼军很快也撤离了,哈斯巴根的人马转眼就到了城下,很快就将南城这边控制住了,哈根巴斯随即派两路人马各五百人分头袭击西门和东门,他自己留守南门。
东胜卫城并不算大,所以,很快,东门和西门在里应外合之下被攻破了,北门那边的血狼军还没有遭到来自城内的袭击,就主动撤走了,等东边的天空微微泛起白光时,整个东胜卫城就在哈斯巴根和扎乌屯他们的控制之下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四门城外忽然传来火铳的爆炸声和喊杀声,还有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比震天雷还要大的爆炸声,而后,一溜火光直落城门口,随即炸裂开来,一下子将周围五丈之内的人马全部炸倒在地,浓烈的血腥气掺和着刺鼻的焦糊味四下散开;暂时没事的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第二溜火光呼啸着飞来了——这是火炮,之前血狼军守城时,好像根本没有动用火炮啊!
转眼之间,四门死伤的人马就超过百数,哈斯巴根他们赶紧命令人马在城墙下掩住身形,这下子总算没有火光飞来了,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但等天色终于大亮时,无论哈斯巴根还是扎乌屯、恩和朝鲁都明白了,他们都中了人家的圈套了,东胜卫的人马都在城外,人家困住了四门不放行,他们这剩余的万余人被困在了城里,出不去了。
乌日更懂点汉人的兵法,人家这一出,应该叫“关门打狗”吧?
哈斯巴根可绝不愿意做这种被动挨打的笼中之狗,他跟扎乌屯、恩和朝鲁一商量,决定合兵一处,全力往东突围,他们的驻地在西南,血狼军必定会以为他们将从西门或南门突围,那两处肯定驻兵较多,可他们偏偏从东门走,这样才有把握脱离包围。
于是,万余人从东门一涌而出,全力向前冲杀,但他们离城不到两里地,血狼军的炮火就已经让他们损失了七八百人,扎乌屯一看情形不对,喊一声:“分头突围!”带着自己的人马往南败逃,而恩和朝鲁带人往北走,哈斯巴根昏了头,居然还往前冲,但炮火终于让他撑不下去了,掉头往回跑,他的人马跟着他没头苍蝇一样跑回了城里,哈斯巴根让人一查点,连受伤的都算上,只有两千多人马了,他只好分兵四处,守住四门。刚才这一阵忙乱,那个老三和扎丫笃都不知去向了。
不过,乌日更想起扎丫笃说的,东胜卫城里每家都有一个地窖,几次逃生演习就是藏到地窖里去,平日里也把粮食、饮用水之类藏在地窖里,他赶紧让人就近到那些民居里找地窖,还真找到了几处,但地窖里空空如也,别说百姓,就是粮食也一颗都没有。
打了大半夜,大家都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可是城里的百姓逃得还真是彻底,他们翻了很多民居,恨不得挖地三尺了,但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最后没办法,只好把那些马尸剁了烤着吃,可惜马尸还不够,就把二十多匹受伤的马也宰杀了,幸好城里有深井,那水经马饮用,没事,他们才不至于饥渴难耐。
可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怎么过呢?哈斯巴根召集几个幸存的千夫长、百夫长商量了一下,决定午后再次突围,那时候,是白天人最为疲惫的时辰,血狼军吃饱喝足了,想必是会放松戒备的。
乌日更在一旁听着哈斯巴根的“高论”,心里直抽抽:午后血狼军会疲惫,那咱们不也一样吗?人家毕竟还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凭这点马肉,能撑多久啊?
之前他听说哈斯巴根那番东胜卫是即将展翅的雄鹰的说法,是非常赞赏他的预见性的,所以才自告奋勇来辅助他,可眼前看他的表现,乌日更有理由相信,那番高论肯定不是出自哈斯巴根自己的脑袋。
但是,乌日更没有表示不同意见,眼下,他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才这么点人马,城里又没吃的,他们是没法子守下去的,早点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于是,午末时分,哈斯巴根率队突围,这一次,他们出的是西门,离城才三百多步,血狼军的火炮又响了,两千多人在炮火中前进了没到一里地,损失了三成人马,最后哈斯巴根只好再次带队败退回城里。
这下子,哈斯巴根只能龟缩在城里,再不敢突围了。
哈斯巴根的残兵败将在饥饿与惊恐中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血狼军却没有来攻城;而等到他们在城中呆到第三天黄昏,他们的战马已经只剩下五分之二了,照这种宰杀速度,再过两天,他们这些鞑靼的马上勇士就不得不做步战死士了。
哈斯巴根的心每一刻都在承受着煎熬,照理说,他已经被困三天了,无论扎乌屯和恩和朝鲁有没有回到驻扎地,苏德都该派兵前来援救了,为什么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血狼军派军牵制住他了?但以血狼军的实力来说,他们不可能有兵力去牵制苏德,那苏德为什么到现在还按兵不动?难道,真的如之前传言的,苏德有异心?可是,他之前不是也两次进攻东胜卫,损失惨重吗?那不可能是串通东胜卫演的戏!那么,究竟哪出问题了呢?
这些疑问困扰着他,让他难以入睡,他于是披了件袍子,走出了作为临时住处的民居。
这处民居离着城墙最近,但也有近八十步远,哈斯巴根往城墙那边走,两个侍卫很自觉地隔着三步跟着,今晚月亮被云遮着,暗夜中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十多步远,哈斯巴根来到城墙下,迈步上城楼,忽然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他站住脚,抬手示意后面的两个侍卫噤声,而后静静听着,声音是从城上传下来的,有五六个人,听一人在叹气:“乌拉就那么点放牧的地方,怎么养活那些牲口,又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少济格真是狠哪!我看他是故意报复乌拉,去年乌拉不是捕获了三匹野马吗?少济格想占为己有,乌拉没答应,这回他就报复上乌拉了。”
另外一人也跟着叹口气:“谁让人家是主子呢!牧场的分配也由不得咱们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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