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们总是说下次，下次，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是在敷衍朕。这大楚是朕的，不是军堂的，也不是世家的。朕已经决定了，这次，帝朝必须集结大军，攻下大非川，将吐蕃人赶出河西九曲之地。”皇帝的脸上再次阴云密布，他的决议三番两次的被臣子否决，这些人置皇帝的威严于何地？

皇帝已经极为恼怒，并且已经斩钉截铁的下了决断，按照道理，这时候已经不怎么好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但太尉沈洺却恰恰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陛下，臣请陛下想一想高祖的训诫，想一想当年的大非川之战，臣恳请陛下三思。”太尉跪了下去。

“请陛下三思。”诸葛正和冉杰也跪了下去，而杨钊自然不可能不跪。

“好，很好，你们非常好。”皇帝今天说了很多个好字，但大多数都是为了表示他的无奈。

在高皇帝之时，极盛的帝朝曾经与吐蕃发生过一次倾国大战，至少吐蕃是拿出来倾国之力，而帝朝也是付出不小。那一次，吐蕃出兵攻伐安西四镇，帝朝以众多名将集结十万重兵由赤岭攻入高原展开反击。当时帝朝大军精兵强将云集，一举攻下石堡城，一时踌躇满志，大胆深入高原作战，先是在大非川重创吐蕃大军，攻占九曲之地，继而出兵进军乌海，再次大破吐蕃大军。

一时令连战连败的吐蕃朝野震动，时吐蕃大相论钦陵大才，调动吐蕃举国大半兵力迎击，九战九败诱敌深入，随后集结重兵围歼轻敌冒进的大楚后军，令两万帝朝后军战败后撤，吐蕃人则乘胜追击，乘势攻下石堡城与大非川，掐断了帝朝的辎重后勤线路，随后吐蕃四十万大军群起围攻，逼大楚主力军团与其决战于大非川。若不是帝朝及时派兵支援，再加上帝朝军队战力惊人，吐蕃人付出的代价更大，最后不得以只能议和，恐怕无险可守又缺少粮草军械的十万大军就要全数葬身高原。饶是如此，帝朝十万精兵强将最后回到长安的不足半数，这次帝朝自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令不少名将黯然引退，帝朝元气大伤，国力损失同样不小。

也是因为此役，当时年老的高帝忧郁成疾，于病痛发作弥留之际愤而对武后留下“若无必胜把握，若无戒骄戒躁之心，帝朝大军切勿进入大非川。”

“相国，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皇帝转而问起了杨钊，帝朝的这次惨败和高祖的训诫，身为高帝之孙的项风不可能不知，也不可能不遵循，沈洺搬出了这件事来，显然表明军堂重臣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皇帝虽然问的是杨钊的意见，但实际上他是想要让杨钊出面劝说自己，给自己一个比较好的台阶下。

如今的项风，已经不是年轻时候那个勇于承认错误的皇帝，现在的他，只会想，他是皇帝，纵然决策失误了，也不能在臣子们面前承认，这会对他皇帝的威严造成损害。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开战？”杨钊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平静的问道。

“此事要的就是突然性，来年开春，帝朝大军要完成集结。具体军务的布置将由军堂完成，而府库辎重的拨付，还是由内阁完成。”皇帝说道。

“回陛下，这一开战，士卒粮食、抚恤钱粮等等都将是个不小的数额支出，而去年河东、河南遭了旱灾，河北、山东等地黄河决堤，关中也粮食减产，粮食的产量大受影响，也就间接的影响了国库的收入。但是好在江南、江淮以及巴蜀荆襄地区获得了大丰收，米价并没有出现恶涨的想象，现在关中、河南等地的仓储都非常充实，江南、江淮等地也会有相继运来，足够应付军粮支出，左藏府库藏钱数千万两，足够能支撑起这场战役。”说到税赋收支，杨钊还是极为擅长的，“不过陛下，我大军远征，一路之上的耗损巨大，军费开支极为庞大，虽说府库充实，但国库并不是只需要应付战争而已，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臣认为，还是要控制战争的规模才好，否则一旦后续粮道出现状况，后果非同寻常。所以臣赞同大司马和太尉的意见，将战事维持在赤岭一线为好。”

这平日始终都在和军堂做对的内阁首相，在军国大事之上竟是难得的赞成了两位军堂阁老。在某些时候的识得大体，这也是杨钊能够得到世家代表的军堂势力能够容忍他的一个原因。

项风见到杨钊颇识时务，他心情顿时大好，长长松口气笑道：“陇右靠长安太近了，因此一直都是朕的心腹大患，这次无论花多大的代价，朕都要彻底的解决它，你们能向朕保证一定能攻下石堡城吗？而且，朕要的是让石堡自此一直都握在帝朝的手中，你们能办到吗？”

“臣等竭尽所能，为陛下，为大楚将这枚陇右的钥匙给夺回来，并且令其永远为我大楚的门户。”

“好，很好，非常好。”这一次，皇帝终于是兴致高昂的说了出来，项风用笔在石堡城重重的打了一个叉，随后又从叉画了一条粗线条，从大非川到乌海，从乌海到多弥、孙波一直到吐蕃的逻些城，他的目标仍是要灭亡吐蕃。无论是什么阻碍，都无法消灭他项风的雄心壮志。

顿了顿，皇帝又道：“军堂快些拿出作战计划出来。对了，有时间给朕把锦衣卫整顿整顿，连人都会丢了，真是不成样子，不如，让宁安那孩子入锦衣卫做个指挥使锻炼锻炼吧！”随即转向杨钊，“锦衣卫是军堂的下属机构，内阁以后就不要多嘴了。好了，朕累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虽然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但心情却是不一样的，杨钊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而军堂的其他三人都是心情激动，因这次军堂的得利是最大的，不但令战争的节奏由军堂决定，而且还令锦衣卫重新回归军堂的怀抱。而冉杰则是为项宁感到高兴，他还不满二十岁，竟然就能担任锦衣卫的指挥使，要知道之前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其实是一直空缺的，虽然他要真正掌握锦衣卫还需要花很多功夫，但至少，他拥有了进入帝朝权力中心的资格。

几个重臣退下了，御书房内空无一人，可是低头自己揉着太阳穴看着地图的皇帝却是忽然说了一句，“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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