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并不复杂,姜老爷去了一趟乡下,很快就查明了原委,果然与彭大嫂说得一样,于是,他按照大齐国的律法,将参与殴打彭家人的几个主力都关在了牢里,让杨家作出赔偿,并且责令杨家将已经霸占的那二十亩水浇地归还给彭家。
杨家自然是不服气。他们并不清楚姜家祖上的功勋和荣耀,只认为他一个小小的主簿,恐怕是不知道他们杨家有靠山,况且杨祖宏告诉过他们,要他们尽量别与官府起冲突,所以,他们很明白地告诉姜老爷,他们的本家杨祖宏与平章政事郑大人的关系。他们认为,这个小小的主簿在明白这一点后,一定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可不料,姜老爷根本没把什么杨祖宏在眼里,而且也不认为身为朝廷重臣的郑大人会手伸得这么长,管到易县一个农庄里的纠纷,尽管,他以前与郑大人有过一些争执。
姜老爷显然低估了杨祖宏的手段和郑大人的心胸。
杨家人表面上自然不敢和县衙的主簿大人顶撞,只得先忍着气将那二十亩水浇地退还给了彭家人,也按照姜老爷要求的,给彭家赔偿了医药费。可一转身,就写了一封书信,紧急送到了成平府杨祖宏的手里。信是以杨祖宏叔父的口气写的。杨祖宏的叔父哭诉了全家被易县主簿姜致远“欺压”的“惨状”,并义愤填膺地请求侄儿一定要替杨家出这口气。
杨祖宏气得将信扔在桌子上,破口大骂姜老爷不识抬举。
杨祖宏对自己的恩师郑大人以前和姜老爷之间的那点过节儿,是很清楚的。听郑大人说,那是好几年前,姜老爷那时候还不是易县的主簿,而是在京城担任要职。一次上早朝的时候,圣上说,昨天有越州送来的奏章,说那里的水患愈来愈严重,因为水患而失去家园的灾民愈来愈多,因此,越州知府请求朝廷再拨一些银子,以解黎民之苦。
由于越州近三年来,一到夏季就洪水泛滥,朝廷为了治理水患周济百姓,已经划拨了大笔的白银,虽不至于让国库空虚,可今年又来这么一档子事儿,也着实叫人头痛。
于是,有很多大臣纷纷奏议,说朝廷对越州已经给予了不少的帮助,这一次,他们张口又要银子,实在是太过分,因此建议朝廷不要再给越州划拨银子,至少,也不能照着他们要的那个数目给。
可也有少数大臣认为,水患乃是天灾,非人力可抗,而且那个地方气候潮湿,一年之中至少有四个月都是雨季,又处在盆地,十分容易发生水患,虽然从先皇开始,朝廷就一直在治理越州的水患,可效果并不太显著。尤其是这三年来,越州地方一到夏季就连降暴雨,当地官府也疲于奔命,修渠、建坝、疏通河道……什么方法都用了,可架不住暴雨凶猛,还是造成了水患。而今年,水患格外严重,冲毁了大量的田地和农舍,使很多百姓都无家可归,还引发了瘟疫。越州的地方官吏也知道,总是和朝廷要银子不好,会给皇帝留一个越州无能的印象,可也无奈,总得先安置灾民啊,于是硬着头皮送上了奏折。
当天在金殿之上,大臣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以郑大人为首,痛斥越州地方官吏昏庸无能,贪污灾银,以至于朝廷划拨的大量白银都流入了那些官吏的个人腰包,并未真正用在灾民身上。另一方是少数,以当时官任工部右侍郎的姜老爷姜致远为首,主张先将银子划拨给越州,安顿灾民要紧。然后,再派钦差大臣去越州察访,看看越州的地方官吏是不是真的那么贪腐,若经查属实,那就按照律法惩治。因为据姜老爷掌握的情况,越州的地方官吏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在治理水患、赈济灾民方面,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只是能力差了些,治理水患总是不尽如人意,运气也不好,这三年来越州总是连降暴雨。
两派人争论得非常激烈。郑大人一看一个小小的三品侍郎都敢在金殿之上与自己叫板,原本就自视甚高、心胸狭窄的他就钻了牛角尖儿,认为姜致远是仗着祖上的功勋与自己这个寒门出身的士子作对。郑大人幼时家境贫寒,他从小发奋读书,终于考取了功名,一步一步艰难走来,终于成为了朝廷重臣,与出身世家的子弟平起平坐。因此,他十分珍惜自己的权力、地位和荣誉,尤其对世家子弟十分敏感,总认为他们仍旧瞧不起自己的寒门出身,处处与自己作对。
而当天和他发生激烈冲突的姜致远,正是世家子弟的代表人物,姜家三代的功勋,是朝中人人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