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满腹心事,精神也有些恍惚,加上徐心然并没有答应他帮他请到端木仁德来看病,所以他的心情十分烦闷,他真的希望,妻子就这样病死算了,这个家里从此就可以得到他盼望已久的清净,可到底,他还是觉得,这样想实在是太残忍了,妻子再不好,可也是个人,又不是个猫儿狗儿,怎么能盼着她死呢?虽然她没能给自己生下来一个孩子,虽然她一直都在欺压自己的四个小妾,虽然她经常对自己出言不逊,可毕竟,她是自己的妻子。
陈老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花园。平时,他不太喜欢到这里来,因为这是女眷们的天下,她们总是带着自己的丫鬟仆妇,在这里东家长西家短,甚至议论家中是非,陈老爷不好阻止,只好不来,躲个清净。
“夫人这病啊,也真是蹊跷。”
陈老爷听见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在后花园,并且很明显,是自己的几个小妾正在议论妻子的病情。陈老爷觉得,这也不奇怪,如今的陈府,这就是最大的事儿了,何况自己的这四个小妾平时没事儿做就爱喜欢凑在一起闲话家常,也对妻子的严厉和善妒颇有微词。现在趁着当家主母病卧在床,出来松快松快,也不稀奇。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
陈老爷听得出来,这是二夫人在说话,但是为什么一向温和而与世无争的她,这句话竟然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积郁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二姐为什么这么说?”这是最年轻的五夫人的声音。陈老爷从这声音里听出来了几分悲凉,毕竟,五夫人一个月前才失去了孩子,那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孩子小产后,她没有哭,只是呆呆的,谁跟她说话她都像没听见似的,门也不出,只是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家里的下人只道她是不是要疯了,可过了一个月,她慢慢好了起来,也肯出来走动了。
二夫人冷笑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老爷身体健壮,又从不去那烟花柳巷之地,那为什么咱们都生不下孩子呢?”
陈老爷如同心中炸响了一声焦雷,直轰得他头晕目眩,差点儿就要站立不稳,急忙扶住了一棵树,才勉强站住了。
二夫人的话,唤醒了他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一个迷惑。
是的,因为多年没有子嗣,他也曾产生过疑惑,可最终都说服了自己,陈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许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没有记攒够福祉,所以这一辈子,佛祖在惩罚他,不让他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今天,二夫人的话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为什么我没有孩子?
妻子和三夫人从来就没有身孕,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都是意外小产。难道,这只是巧合?
陈老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着几个女人说话。
三夫人无精打采地说:“我是没那个命,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不过说来也真叫人想不通,你们三个为什么都小产了?一个是意外也就罢了,怎的你们三个都出现了意外?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我进门的时候,二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老夫人和老爷都欣喜异常,吩咐了阖府上下小心服侍,伺候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可就是那样,二姐还是见了红,孩子也没能保住。其实呢,二姐自己也是很小心的,既没有摔跤也没有落水,吃的用的也都是夫人亲自检视过才送过去的,可还是发生了意外。”
半天没有吭声的四夫人幽幽地说:“也许,是咱们没有福气吧,陈家的富贵,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享受的。”
二夫人说:“老四,那天的事情,你想起来没有,为什么你好端端的睡觉,会腹痛?”
四夫人想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不舒服,浑身发冷。我以为是伤风了,就吃了祛风散寒的药,可丝毫无用,我总觉得,自己被裹在了冰窟窿里。其实我做姑娘的时候身体很好的,街坊四邻都知道我很有把子力气,谁家里若是需要搭把手,我都会去帮忙的,并且毫不费劲。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陈家给养懒了,总是觉得自己病怏怏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总想睡觉,还越来越怕冷。我总觉得啊,我睡觉的那张床有古怪。哎,你们说,是不是以前睡过那张床的人闹鬼啊。”
“啊!”胆子最小的五夫人一听一个“鬼”字,吓得轻呼了一声。还好这是白天,人也多,若是晚上,就她一个人,说不定这声轻呼就是尖叫了。
二夫人想了想说:“那张床的确是老爷以前买来的一个古董,还是香樟木的呢,花了老爷很多银子。可夫人也睡过那张床,老爷也睡过,若是有什么古怪,早就该发现了。再说你也不是那阳火不旺的人,怎么可能是那张床的原因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