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妪冷笑了一声,道:“不劳娄护卫费心,你我各有侍奉的人,我不过是办差罢了,咱们井水犯不着河水。出了事,我自然有交代,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屋子里两个人的声音又低下去了,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突然,南妪一贯柔和的嗓音,一下尖细起来:“你耍过什么鬼花招,能瞒过别人,瞒不过我。你对娘子的药做了手脚,不但没让娘子看起来变好,反倒更不好了。现在不能如期回京,你倒要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你既然怕娘子的病耽误行程,当初,谋算她干什么……”
伴随南妪陡然增高的声音,苏霏漠回想起,册子上起笔第一行写的内容:“……落水之后,虽百般调理,终落顽疾。犯病之日,头痛欲裂,忧思恍惚,前事或有尽忘之时……今日已后,为防旧患,但头风发,便备此册,记录日间琐事,以备用时,观之……”
这是前世,留下这本重生册的起因。
前一世,苏霏漠病好之后,却落下了会忘事的毛病。这才在身边备了个册子,记录下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和一些逸闻趣事,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便不用侍婢提醒她过往之事。今日听了这番对话,苏霏漠猜测前世这顽疾的起因,一是因为头部遭了重创,再有恐怕就是事后有人给她下了药。
想到这,苏霏漠手脚发凉,她清醒后为了拖延病情,就有意不再服药,阴错阳差的到躲过一劫。
苏霏漠心里觉得凉凉的,记忆中那个给她唱小曲,哄她睡觉的女人,那个有着温暖怀抱的女人,也是如今想置她于死地的人。这人心裹了层皮,就这么让人莫测起来。
南氏是苏霏漠的乳母,差不多是和母亲一般亲近的人,这些年相互扶持,又有患难与共的情分。如今怎么会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母亲,那些人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至此呢?是什么让原本相亲的人相杀,还是她们从来就没有相亲相爱过?
苏霏漠一时之间辨不清是伤心更浓烈,还是气愤更灼伤人,只觉得一股闷气在胸腔中乱窜。人的情绪乱了,气息便不稳。苏霏漠的身子在不知不觉中一沉,咔嚓一声,带起一片瓦。
“什么人?”娄护卫突然沉声断喝,须叟,那间紧闭的房门大开,一股风从门内吹出,炎炎夏日周遭的温度忽然降了下来,苏霏漠模糊的意识到,那股风或许就是所谓的杀气了。
她强自镇定心神,一边隐身暗藏,一边把藏于怀内的包袱打开,电光石火间松开捆住猫咪喉间的绳索,手一松把它抛了出去。
娄护卫的脚步刚一踏出房门,那只被抛出去的猫,就非常适宜的“喵”的叫了一声。随后逃命般,撒开四蹄,跑出了院子。
娄护卫眼看着那猫跑远了,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转着头,四下探查的看了看。他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像是能把隐在暗处的人,挖出来一般。苏霏漠仗着身材幼小,紧紧的贴着檐瓦,躲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此时,更恨不得能把呼吸也停了。
这时房内传来南妪压抑中,带了一分惊惧的声音,道:“有事吗?”
“没事,是只猫。”娄护卫说完这句话,才不急不慢的回了屋。
苏霏漠暗自庆幸,她没有盲目高估自己的轻身功夫。关键时刻,把那只准备好的猫放出去,这才解了围。否则,今日让那娄护卫瞧出点端倪,不但打草惊蛇,恐怕娄护卫就不用再费尽心机,等她病愈,今日便是她的死期。苏霏漠暗想,以后一定要善待那只救了她一命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