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霏漠顺着人声往那边瞧去。
只见为那首之人,穿的并不是坊间常见的青色常服,他一身锗红,衣襟微敞,腰间扎了一条寸许宽的牛皮钿带。
他身形高大健硕、一身的腱子肉把衣服撑得鼓蓬蓬的。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光下闪着油汪汪的亮光,深邃的五官刀削斧刻一般。他抬头挺胸率众,大步往这边走来。
那人见这边人群围着,把一条不甚宽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大喝一声,道:“你们,做什么?”
叫狻猊的儿郎一声怒喝,围在苏霏漠主仆前的人群听见后,便自动散开了一条道。狻猊昂首阔步的来到苏霏漠的车架前,见苏霏漠正被几个人哄闹纠缠。
苏霏漠近旁有个中年妇人,高声道:“裘大郎来了,正好,这事还要你来给排解、排解。”
那裘狻猊走过来,见李家二郎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一副惫赖的模样。这李二郎,用闾1人的话说也算个可怜人,但是对这样的人,狻猊从来就没有办法施舍自己的怜悯。若不是念在李大娘的份上,他的老拳早就招呼上去了。
李二郎被狻猊的目光看的有点瑟缩,但因他直挺挺躺在地上,此时无处可躲,便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把头转向一边,回避着狻猊的目光。
狻猊本不想管闲事,正打算自去了。他抬头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只见众人围着个年方十岁的垂髫女童,七嘴八舌的指点着。女童身边跟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小婢、还有两个十来岁的仆童,一个赶车的中年汉子,老实巴交的站在一旁。
狻猊自诩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见那女童的容色,却着实让人吃惊,只看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睛。这穿着平常的小娘子,却有着高人一头的气派。他眉头略皱,这一队老弱孩童,竟然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只略一犹豫,就改变了主意,留了下来。
苏霏漠知道这闾里少年最是难缠,以前苏霏漠出府之时,也曾混迹于这市井之中,对这些闲子的脾性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刚才那个叫狻猊过来的中年妇人,轻叹道:“这李家二郎也是个苦命的,原有个哥哥今年刚娶了亲,却得重病死了。他老娘又是个药罐子,要不是为他娘、为他哥请医抓药也落不到这地步,也算是个孝子,他娘总说拖累了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苏霏漠此时没有额外的心思,去同情躺在地上撒赖的李二郎,只想处理好这事,好尽快离开。
狻猊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吆喝道:“还活着吗?要是活着,赶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躺在地上装什么死。”
苏霏漠原想着,今日不能善了,少不得要被多讹诈些钱财。此时,听狻猊的口气,倒是有话可以好好说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说的话不顶不顶用。
地上的李二郎听了狻猊的话,在地上磨蹭了一会儿,哼哼唧唧的嘀咕道:“起来,还怎么说。”他心中虽然不愿,但到底不敢违拗,在周围人的搀扶下,战了起来。
狻猊吼完,便没再搭理李二郎,而是肆无忌惮的瞅着苏霏漠。
苏霏漠见狻猊这一吼,当真好使,就刻意忽视对面之人的目光,对宝珠低低的耳语几句。
宝珠走下车,对狻猊施了一礼道:“这位少侠,婢子有礼了。”
说完,又指着地上躺着的李二郎道:“这位小哥,刚才突然从药材肆中冲出,我家马车躲闪不及,这才将其刮倒。无论因由如何,这位小哥的医药费用,我家娘子都一律承担。若这位小郎君还有其他合理的要求,只要是我们能满足的,必不推诿。”
“因我家娘子年幼,一时贪玩出来,不便在外久留。将童儿留下,所需费用必不推诿,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宝珠下车几句话,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说明白,也表达了苏霏漠绝无推诿的意思,又打出年幼无家长护持的亲情牌,赢得周围人的同情。真应了那句:强将手下无弱兵。
宝珠说完,狻猊并不答话,也不应承宝珠,只是如前的盯着苏霏漠瞧。苏霏漠不知道狻猊盯着她的用意,内心虽感不适,事情如果能和平解决自是上佳之选,便不疾不徐的任其打量。
虽说事发突然,苏霏漠倒也不是全无应对之法。出来之时,升平公主给她一枚鱼符,若有急事,自然可以出示这令牌,往官府调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