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忍不住问:“那风公子是没有补到实缺?”
凤清扬一拍大腿,连声痛呼:“当时家父说,既然捐了官就不能坐守家门。否则不但补缺无望,连捐官的钱也白扔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碰碰运气。于是我就与父亲先是到京中投供,结果抽签分发到了凇州。本还想着凇州是富庶之地,想来不错。结果我们千里迢迢南下,行至凇州境内,一打听才知道,等凇州府衙候补捐官的人不下百人。有的人等了三十年还没补上实缺。”
“三十年?”众人皆大惊失色。
“是啊!”风清扬很悲痛地点头,“我父见此情景是又气又急,一家本已山穷水尽,濒临绝境,就连衣食也无着落。更没有打通关节的银子。情急之下,就一病不起了。”他叹了叹又道:“后来父亲捱过一段时日,便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弥留之际,紧紧抓住我的手,连声哀号:愧对祖宗,愧对祖宗啊!”
一家人听了风清扬的遭遇,无不感到官场黑暗。
风清扬继续道:“不瞒大姐,葬父已经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银两。时至今日我的腹内已经三天没进一粒米。本来想着今日去寺内求上一签,看看日后怎样,结果回来的时候,腹内抽搐,饥寒交迫,脚下一滑便栽了个大跟头,幸好有大家家中两位好心人相救,不然我今晚岂不是要冻死街头了!”
听到此处,苏氏不由也是一叹。她本想帮风清扬一把,怎奈自己这一家人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何能力去帮助别人。话到嘴边,也只好吞咽了回去。
北雪却眨了眨眼睛,思索半晌。
其实这捐官一说,史来就有。据说秦始皇二年,飞蝗成灾,颗粒无收,天下大饥。便有人给秦始皇出主意:凡平民百姓缴粟千石者,拜爵一级,多多益善。此例一开,富贵者莫不是惊喜万分,踊跃响应,缴粟纳粮,论价买官。由此化解了一次天下动乱。但官场从此便多一途径:有钱就可买官做,称为捐官。
自秦之后,汉唐宋元等朝,历代捐官标准各不相同,但都沿秦代成例:国家有难,就可捐官。延到清朝之时,似乎更盛。
于是北雪就带着疑惑问风清扬,“风大人,朝中可以捐官,难道不是国家有难时才可以吗?现在朝中安定,四海升平,为何还可以捐官?”
风清扬却频频摇头,“非也!我朝并不安定。”
“并不安定?”大家都有些意外。这朝中一没有外寇入侵,二没有民间造反,三没有官员不服天朝管教,又哪里不安定了。
风清扬喝了一口热水,才若有所思道:“你们不知,多年来我朝一直在镇压前朝遗民,虽然没有惊动天朝军营,但也一直调兵谴将兵火不熄,如此一来,自然是急需筹急饷银以充军用。用了捐官之法后,屡屡收效甚好。而且到了南风国先帝时,更是把捐官标准列为条文公诸于世,常年实施。所以世人趋之若鹜,相沿成习。于是这捐官之事更是蔚然成风。”说罢,他再次叹了一声:“捐了官虽然可戴官帽,着官服,见面以官衔相称,享受各种虚誉,但却无地可辖,无公可办。绝大多数候补终其一生也从未享受过升堂理事,执掌权柄滋味儿。甚至有慕虚荣的人家,倾家荡产出资捐个官,而后却无官可做,沦为乞丐,穿着官服倒死街头。”
风清扬说到此处,面露尴尬之色。似乎这就是他以后的下场,于是便打住话头,一个劲儿地喝手中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