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帜,是军人的生命,我们在战斗中只要看到自己的旗帜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我们在战斗中捍卫着国旗,哪怕它已经千疮百孔,我们依然相信有一天它会插遍中华大地……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他有十二个……十二个爹,十二个……好汉的爹,我,我担心啥……”刘通嘴角溢着血,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微微合拢了一些,依然半睁着,但已经没了一丝生气。围在周围的三连的弟兄们神色黯然,曹小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静静地走了、连队里最爱说最活泼的一个人走了,连队的欢快被带走了……和他一起战死在这一场恶战中的战士有五十二人,另外重伤的也有三十四人,加上前边战斗的阵亡,被运到租界去的伤兵;现在四行仓库里的人少了很多,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曹小民两边肋骨外的皮肉都被刺穿撕开,包扎的时候他自己低下头就可以看见自己带血的肋骨,就和他原来时空上海菜市场上挂着的猪排骨一样,曹小民被自己脑中的这一念头一晃,几乎没把战前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人也几乎晕过去。包扎好伤口的他依然很难受,除了两处最重的伤之外,他的头脸、肩膀和前胸都有各种小伤,这时候又开始对他的神经展开攻势,让他的牙齿总是不经意地上下磕着。
因为伤的地方尴尬,他的双手放哪都不行,垂下来会压着伤口,举起来会扯着伤口,他只能靠墙坐着,双手放在屈起的双腿上,闭着眼睛忍受一阵阵的钻心喫骨。
他曾经受过更重更多的伤,但那是在医院,他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但现在他是完全清醒地默默忍受,而且他是连长,连吭一声都不好意思……隔墙外边忽然枪声阵阵,又打起来了,但在痛楚与虚脱中,他甚至提不起兴趣去关心近在咫尺的战斗。
“鬼子从苏州河爬上来了……”“真他娘的阴险……”“幸亏团长刚好查哨发现……”
哦,是鬼子从苏州河偷偷爬上来偷袭,被查哨的谢晋元发现打了下去……曹小民从士兵们的议论中了解了情况,他木然的听着,脑中并没有一丝波澜;他整个人都在被伤痛击溃的边缘了。
眼前一切变得恍恍惚惚,虽然他还很清醒地知道发生的事情:唐棣带着几个士兵偷偷从门缝里爬了出去,在尸体堆里捡了很多弹药回来;杨瑞符营长受了枪伤包扎好就离开了伤员堆;谢晋元来看望了一次伤员……终于他昏迷了过去。
谢晋元巡视了一遍整个仓库的布防后又来到了伤员区,两只深深地陷到了眼窝的眼睛看着睡过去的曹小民叹了口气——他手下的军官除了一直在顶楼指挥战斗的唐棣外,没有一个不带伤的,便是他自己也在发现鬼子摸上来的交战中推了一个鬼子下楼,被鬼子的刺刀割伤了手掌。
“两边肋骨都看得见了,伤得很重,双手都很难动……估计是伤口发炎了,发高烧呢……”临时充当医务兵的轻伤员向团长汇报着连长的伤势。
伤势可以很痛苦,但昏迷却是一种恩赐,医务兵说的话朦朦胧胧传到曹小民的耳朵里,竟然让他又回到了在日本的那一次发高烧的梦境,医务兵那只沾满了血迹与尘土还带着擦伤的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藏满了黑黑的污垢的手竟然在梦中成了佳奈温柔的小手正在往他头上敷上萝卜叶……
佳奈在厨房里做着事,嘴里还不忘记和他说话,一阵阵的温柔传来护住了他不住颤抖的心……不知何时,米黄色的睡衣和蓝色土布上的两只小喜鹊在曹小民的眼前交替晃动,;和他有过肉体关系的两个女性有点分不清谁跟谁,但是女性特有的柔声透进耳朵里,听着真舒服啊!
女声一向是火线上的天籁,除了曹小民,更多的轻醒的伤员都挤了上来,听一听那把女声……一个女孩浑身湿漉漉地在和谢晋元谈着话,就是那个在白天被曹小民认为是某个商会代表小蜜的女孩。
女孩从怀里掏出了用油布包好的一面青天白日旗!
“谢团长,旗我送来了,就是没有旗杆……”从团长到伤员,在展开国旗的一霎那,忽然一个个眼睛泛红,有得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他们在苦战,他们在玩命,他们没有一个人存着生还的念头,为了什么!?面对国旗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