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你对那……当真这么有信心?我总觉得……”
“很快便见分晓,说不定转机就在今天了。”张孚敬微微一笑。
“阁老的意思是……”汪鋐精神一振,他对刘同寿没啥信心,对张孚敬的眼光也有点怀疑,不过,只有这件事而已,在其他方面,他对张首辅还是极具信心的。
要在文华殿分个胜负的话,自己这边可以说是大占上风,李时是个墙头草,他那一票可以忽略。郭勋虽然不能跟自己这边走得太近,但因为张氏兄弟的事,他对夏言也没什么好感,铁铁的是个二比一,就算夏言装可怜,皇上偏向他,可他一样讨不得好去。
“宣之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对同寿来说,契机就在今天,朝局么,呵呵,慢慢来吧,急什么?”
“啊?”汪鋐一愣,“那阁老的意思,莫非皇上……”
张孚敬点点头:“嗯,跟从前一样。”
“那……”抬头看看郭勋,再看看张孚敬若有深意的笑容,汪鋐终于恍然:“唉,果然是我想多了。”
包括他在内,朝臣中的大部分人都想多了,进了文华殿,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妥当,御案后面却不见嘉靖的人影,只有桌子上的一首题词在提醒着几人:写作业的时间到了。
一时间,汪鋐也是苦笑不得,这皇帝,真是没谱到了极点,写青词就写青词呗,你搞这么多玄虚,放这么多烟雾干吗?他本来还憋足了劲,打算跟夏言分个高下呢,结果差点被被这口气给呛死。
看看张孚敬和夏言毫不意外,走笔如飞的样子,汪鋐算是服气了,他跟这俩人果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好在,他不是最悲催的那个,多少还有点心里安慰。
“黄公公,你不是吧?皇上真的让俺老郭写诗?我怎么觉着,是你假传圣旨呢?谁不知道俺老郭大字还认不得一箩筐,写诗俺是不会的,砍人才是本行!”郭勋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揪着黄锦,用吐沫给对方洗了个脸。
“武定侯,武定侯,你想想,咱家是那种人吗?让您出糗,咱家又有什么好处?万岁爷真就是这么吩咐的,您揪着咱家干什么啊?”
黄锦一嚷嚷,郭勋的手倒是放松了,他抓了抓头皮,茫然道:“可是,这事儿他就不合理啊!皇上,皇上咋就能让俺写诗呢?”
黄锦往旁边刺溜了几步,离这憨货远了点,这才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一起去拜见万岁爷,问问?”
其实黄锦知道,郭勋此人外表粗豪,心思却细,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可是这寒冬腊月的,被人喷一脸吐沫星子,又是什么好享受了?
“那就算了。”果然,郭勋缩了,“俺就是想知道,写不出来,应该不算抗旨不尊吧?或者俺写了,不合皇上的意……”
“万岁爷说了,几位大人写完,只管拣好的呈上去就是,其他的……”
“吁,那咱就放心了。”郭勋拍拍胸口,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用握刀的手势握起了笔,倒也是走笔如飞。
这货到底写了啥,汪鋐很好奇,不过他更很好奇张孚敬写了些什么。
几人交卷后,没过多长时间,嘉靖的旨意就又来了,这次他不放烟雾弹了,而是直接点名,要召见张首辅。看着张孚敬从容自若的模样,汪鋐没办法不怀疑,老搭档是不是在青词中动了手脚,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力。
佩服张孚敬的机变的同时,汪鋐更佩服对方的文才,在青词这种东西里面做手脚,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青词就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主要的要求就是形式工整,文字华丽,内容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在朝这么久,汪鋐写青词也有了些年头了,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东西,反正就是把各种华丽的辞藻,按照声韵堆叠上去就是了。别说表述意思了,想看懂都难,他也不知道皇帝为啥会喜欢这玩意。
当然,也有写的好的,张、夏、顾鼎臣等人都是各中好手,他们能不能达到这个水准,就不是汪鋐所能知道的了。
这可是混迹嘉靖朝的重要技能,各人也都是敝帚自珍得很呐!
同时,这也是汪鋐不看好刘同寿的重要原因之一,小道士的文化水平应该比郭勋高,但他肯定不会写这玩意,没有青词技能傍身,光凭戏法,又岂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