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连连打拱:“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还给我!”流浪汉终于发出了声音,他怒气冲冲地盯着朱默,伸出了脏兮兮的大手。
朱默一弯腰,一把拾起地上的书来,翻开一看,顿时笑得死去活来。马咸和毛腾各自一愣,朱默转头就道:“《淮阴侯列传》……哈哈……啊哈哈……这厮还真把自己当落魄的英雄了啊。”
朱默转过头来,指着地上的酒渍,对那流浪汉说道:“这洛阳城,是我晋朝的皇都,云集天下英雄,藏龙卧虎自不待言。怀着你这厮的壮志雄心的,又何止你一人?抛家弃子,扔下父母,妄想奋斗出富贵功名的,又何止你一人?哼!你既然喜欢看淮阴侯韩信的传记,自然也知道淮阴侯的事迹吧。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地受胯下之辱,我只想让你知道,这富贵功名,不是什么人都能取的!留着自家的身子骨,还是好好回乡供养父母吧!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就是淮阴侯这般的大才,那你也不妨学学人家的度量,这地上的酒,你要是舔干净了,我再买给你一坛何妨?”
流浪汉恶狠狠地盯着朱默,猛地豁然而起,一把揩掉嘴角的酒水,大声道:“谢谢你请我喝酒。虽说男儿能屈能伸,可要看为的是什么。淮阴侯为了生存情有可原,而我要是只为了这一坛只能麻醉自己的黄汤而放弃自己的尊严,那我还算什么男子汉!”
朱默酒意上涌,性子变得急躁易怒起来,一把将《淮阴侯列传》撕成碎片,咧着嘴骂道:“真有骨气啊,可是我今天教你个做人的道理,那就是,有的地方,骨气没用,因为这里有规矩!”
朱默猛地飞起一脚,将那流浪汉踢倒在地,流浪汉紧紧地盯着在场的所有酒客看客,蹒跚地爬了起来,沉声说道:“哼,规矩!总有一天,我会叫所有的洛阳狗,都知道什么是不讲规矩!总有一天,我会血染洛阳,寸草不留!”
“哈哈哈哈……”酒馆里几乎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因为在洛阳这种人才高度集中的地方,这种志大才疏口出狂言的家伙太多了,不过这般狂妄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就连马咸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虽然他在某些程度上也是一个狂人。而毛腾虽然一直保持着冷静,甚至还怀着对此人的怜悯,也不由地大笑出声。
流浪汉跟着众人的笑声,一边离去一边也大笑起来,末了,只留下一句响亮的回音:“你们这些庸庸之辈,等着瞧吧!”
酒客们却笑得更欢了。
朱默醉汹汹地回到酒桌前,毛腾仍然抑制不住笑声,说道:“朱兄,太刻薄了吧。不过一个狂妄的年轻人,何必呢?”
朱默瞪圆了眼睛,说道:“我以前在洛阳,见惯了这种家伙了,抛弃父母丢妻弃子,却总把自己当韩信张良,以为来了洛阳就会施展抱负,富贵功名就像在地上拾大便一样容易。哼!我最看不起这种人,我是要点醒他。”
那酒店老板嘿嘿一笑,献媚般地向朱默一躬身,说道:“这位军爷说的极是,这种人活该挨一脚。当初有个长安的客商看他可怜,给小人垫付了他半年的酒钱,结果被这厮不到半个月就喝得精光,军爷你说这种废物就算功名富贵飞到他嘴边了,他也衔不住啊。”
酒客们又是一阵哄笑,毛腾突然沉默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了穿越前曾经北漂过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叹口气后,又满饮了一碗。
已经醉了的马咸忽然迷迷糊糊地道:“其实我倒觉得,那个叫韩信钻自己裤裆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喝高了。”朱默哈哈大笑。
毛腾思索了半晌,日后谁曾攻破过洛阳?可转念一想,自己何必如此犯神经,呵呵一笑。朱默也微有了醉意,不停地指着马咸道:“你真的喝高了,哈哈……”
马咸猛地一拍桌子,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我没喝高!”
朱默顿了半晌,赶紧拉了他道:“子全,坐下坐下,是老兄我喝高了。”
马咸一只手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道:“年轻人,难道就不能有梦想?朱老哥,你那一脚真的,真的不厚道……”
朱默也有了醉意,冷哼一声道:“子全,我朱某向来是个不厚道的人,我只对你我兄弟厚道。其他的人,我管他作甚!”
马咸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声,醉意朦胧地说道:“但人总有同情心,不能……随便……欺负可怜人……”
正当朱默和马咸正在醉意中针锋相对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个不懂规矩的土豹子在这里啊!”
毛腾朱默马咸三人侧目望去,竟是半天前在宫门口和马咸对峙了半晌的殿中中郎孟观,还有几个雄壮的宿卫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