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腾和马咸止住了争斗,回头一看,正是沅儿。马咸看到沅儿,不自在地挠挠脑袋,憨憨地笑着。沅儿薄含愠色,瞪了马咸一眼,道:“我大哥才刚刚回来,路途劳顿。你怎么就要扯他来打架,真是没心眼。”
马咸垂下脑袋,似是怕了沅儿一般,囫囵吞枣地说道:“这……这不是在打架啊……”沅儿道:“就算不是打架,也得让人歇息吧,哪有你这般不疼人的。”马咸被沅儿一阵埋怨,搓了搓手竟红了脸,两只脚也不知道该站在什么地方,局促不安之下,竟憨憨一笑,飞也似地溜了。
毛腾哪里见到马咸会有如此神态,不禁咋舌地望着马咸背影怔了老半天。这时方才察觉到左手触到一阵柔软,听到她柔柔地声音说道:“大哥,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沅儿帮你去做……”
毛腾回过神来,才发觉是她的小手拉着自己,沅儿看他转过头来,俏脸微红,略带着怯意缩回了手来,低着头摆弄着衣角。毛腾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子全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被你训得服服帖帖的,真是奇了。”沅儿偷偷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就是喜欢吓唬我,马咸他被你常说的跟凶神恶煞一样,其实他挺老实的。老是帮我干活,我要谢他吧,却又常常溜了,其实啊,他比沅儿还要腼腆呢。”
毛腾点了她额头一下,忍不住笑道:“怕是啊,我这马兄弟,喜欢上你这小丫头了。”
沅儿紧紧抿着嘴,顿时双颊烧一般红,带着幽怨怯生生地道:“我是服侍大哥的小丫头,他可是什么侯爷的公子,大哥你这样说,却是在欺负我呢。”毛腾皱了皱眉,才想起马咸也算是个将门之子,在这极为讲究门第的晋朝,方才的话的确有些不妥,不过他终归没有当时思维的禁锢,看着沅儿惹人怜惜的模样,微笑说道:“好妹子,你可放心。倘若子全真的喜欢你,大哥替你做主。马君侯也不是高门士族,你又是我的妹子,子全他要是不敢娶你,大哥就寻他晦气!”
沅儿长长的睫毛微颤,两只小手忽然就扯住了毛腾的袖口,焦急地道:“沅儿只想好好伺候大哥,大哥你不是嫌弃沅儿了吧。”毛腾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什么话,我自幼孤独,也没什么亲人,就认了你这个妹子,怎么能嫌弃你?”
“我不要做大哥的妹子,我只想做伺候大哥的小丫头,我谁也不嫁……”沅儿一口气说了出来,眼眶红红的,竟是要哭一样。毛腾道:“你啊,争气些。伺候人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大哥以后啊,包你吃的胖穿得暖,再给你找几个小丫头伺候。等大哥出人头地了,这洛阳的高门贵少,随你挑选。”
沅儿轻咬着下唇,似有委屈地低下了头,两行清泪缓缓地溢出眼眶,毛腾忽然想起自己在江陵城中心血来潮买了一盒水粉来,赶紧掏了出来,塞在沅儿手里,温声说道:“好沅儿,别老是闷闷不乐的。这是正宗的荆南水粉,虽然也不怎么值钱,却也是大哥千里迢迢带来的。”沅儿呆呆地捏着水粉盒子,终于乖了下来。
马咸一口气溜了出来,坐在花园的一颗石头上,愣了一阵子,忽然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要是像公举那样,无牵无挂地有多好。老爹给我订了亲事,硬是要我和那鲜卑婆娘成亲,说是可保一方安宁。天哪……那些鲜卑女人,碧眼黄发的活像个妖怪,还不如叫我娶个黑不溜秋的氐羌婆娘呢。唉,还是这洛阳城里的丫头好,就像个女孩子,唉……”
“洛阳的女孩子虽然好,可是这里的达官贵人,却个个勾心斗角,却又偏偏都是些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虽然也有祖逖刘琨这样的好汉子,更多的却是些做作小人,难怪老爹不想让我来这块地儿……”马咸想到此处,忽然一摇头,暗道,“这里再糟糕吧也不能回去,现在都过了婚娶的年纪了。若罗拔能这厮又逃了,鲜卑的乱事也平息了。这一回去,老爹肯定又要张罗我去娶秃发家的那个小母狼了,可不行,可不行……”
马咸一阵苦恼,想起沅儿,又更是苦恼。可偏偏沅儿又是毛腾的人,毛腾和自己亲如兄弟,人家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也没把俩大嫂变成二嫂。自己却窝在刘府里,对兄弟的女人起了贼心,真是不该。马咸本来是个单纯之人,一点爱恋,却被他理解为“贼心”,连连咬牙恨自己没出息,猛地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