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浑拿起笔来,这便写了两封书信,递给毛腾道:“张茂先和王濬冲二人,与老夫并没什么交情。事情能成与否,全看你了。”
毛腾接过书信,以军礼跪地谢道:“司徒仁义无匹,在下再谢王司徒!”
王浑看到毛腾军礼,不禁想起早年征战生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是越骑右部司马?看你这般忠义,已是如今难见。老夫与执掌尚书台的陇西王私交甚笃,你若能保伯玉平反得谥,老夫就举荐你入尚书台为郎。也免得再做兵家。”
尚书台的郎官,从汉朝以来就是世家子的禁脔,是公卿之滥觞,虽然如今的郎署已经不如汉朝吃香,可毕竟是前途极大的官吏。想不到王浑竟许诺要给自己郎官来做,毛腾登时大吃一惊。赶紧一礼道:“在下只是为太保尽忠义,能得王司徒赏识,真是三生有幸!”
王浑笑道:“你要谢,就谢陇西王吧。是他要老朽量才施用,不必考虑门第和中正品级。只不过陇西王要的人,是要忠义过人胆识非凡。他原本是想让老夫从平吴军吏的子弟中挑选,可是时过境迁。平吴的军吏子弟,要么成了膏粱纨绔,要么不知身落何方。老夫今日看到你,却忽然想起,这也正是一举两得啊。”
毛腾趁机掏出宋配给他的批文,说道:“在下有个给太仆的批文,由于太仆身体有恙一直没有得批。劳烦老司徒帮忙交给太仆,卑职也好履行公务为国效忠。”
“放下吧,明日你过来取就是了。”
王浑说罢,又唤来侍女研墨。对王卓道:“孟颖,带他们去见那两个孩子。不过他们好歹是我外孙,卫姑娘可不要带走他们啊。”
卫铄心想自己此时还不知何去何从,哪敢想着接走两个侄儿?点了点头道。毛腾心想自己不妨再装的忠义一些,立即道:“王司徒,如果卫氏族人安顿好了。我们会来接走两位小公子的。”
王浑笑道:“老朽还想让两个外孙儿多陪我几天呢,哈哈。你说的合情合理,就这样吧。”
王浑提起笔来,又开始练起字来。王卓带着毛腾和卫铄到了园内,远远看到一个身穿绯红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跟着两个随从信步而来。王卓脸一黑,并不友善地道:“博陵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博陵公从袖口摸着枣子,一边嚼着一边对王卓道:“鄙人和你也本是一族,来自家族人家宅转转,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
王卓冷冷地道:“你可是又为皇后娘娘做说客,来游说我祖父去中枢装点门面了?”
博陵公搓了搓沾着口水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卓,拉着长长的嗓音说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王司徒位列三公,是我大晋朝的重臣元老。皇后娘娘请他出仕是要倚仗他老人家,怎么能叫装点门面?只可惜王武子害了马瘟,不然司徒老爷老了,你爹总也是我太原王氏的中坚吧,让他代替也可以啊。”
王武子是王卓父亲王济的表字,博陵公虽然在称呼上并没有问题,但没有呼其官职而是直呼表字。让王卓感到很是不爽,又用“马瘟”这个粗鄙的词来说王济的病,更让王卓恼火,怒道:“王彭祖!家父虽身体不适,可是怎如你所说会得那种牲畜之疾?管好你自己的嘴!”
“牲畜之疾,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听到王卓也直呼其字,博陵公哼地一声道,“你爹叫我王彭祖还可以,你这个黄毛小儿倒也真没礼数。公爷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要找的人是你祖父,是老司徒。不是你这个小小的给事中!”说罢便朝地上吐了一口枣核,摸着山羊胡子朝里边走了去。
王卓看到博陵公走远,憎恶地盯着地上的枣核,说道:“这个王浚,不过是博陵元公与贱女野合而生的杂种,不学无术沐猴而冠,年近四十才混了个员外常侍。现在却仗着贾党的权势,来欺负自己族人了。”
王卓回头看了卫铄一眼,卫铄却似乎并没有听他说的话。倒是毛腾听得清楚,暗道:“原来这个吃枣的家伙,竟就是日后割据幽州,引狼入室的王浚!原来他也是太原王氏中人。”
王卓看到毛腾眼神有异,不屑地道:“我们王家,这种世袭的公爵多了。王浚不过最无用的人,以前还做过驸马都尉。后汉的常例,驸马都尉这个差遣都是皇帝的女婿做跳板的官位,现在也有人常将皇帝女婿称作‘驸马’。可这个王浚,娶的都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就没有一个公主。要是换了我,我才不做这有名无实的驸马都尉,给人徒增笑柄。”
卫铄似乎有些不快地道:“博陵公的正妻,是我族姐卫琇。”
王卓登时脸就黑了下来,干咳了两声,不再说话。毛腾差点没笑出来,暗道:“什么叫急于表现,什么叫言多必失,这公子哥就是了。”
走到一处园门,前面种着几颗李子树。低矮的树枝紧挨着园门,显得清幽静雅。
“仲宝和叔宝,他们兴许是在这里。”王卓忽然一皱眉,指着园子说了一声,回头看了毛腾一眼,笑道,“前面是我王家女眷内宅,我想你就不用跟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