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族伯啊。他时常来看我呢,跟我爹爹自然昆仲情深了。族伯他最讨厌的亲属,是我那个做驸马都尉的族叔。族伯常说,族叔他性格暴戾,豺视狼顾,如果掌权了会给王家招祸的。”王景风年幼天真,却是什么都说。毛腾“哦”地答应了一声,暗想难怪王敦这样的高门出身,在平乱后才做了黄门侍郎,原来他被琅琊王氏的领袖人物王戎所厌恶。
“不过我倒是觉得,驸马族叔还有我二叔父,都跟你一样,很有男子气概的。”
毛腾呵呵一笑,没想到这小女孩这样称赞于他,随口说道:“其实令尊才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啊,洛阳的年轻士子可都很崇拜令尊呢。”
王景风摇摇头道:“爹爹他太过文弱了,我不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男子。尤其像孙秀那样的,还涂着脂粉,恶心死了。”
毛腾有意问道:“那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王景风蛾眉微微上挑,似乎很是得意地道:“我那个即丘子族叔,他虽然看起来文弱,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正气。要是我不是他的侄女,我就想嫁给他这样的男子。”
毛腾一怔,顿时为这个小姑娘的胆大率性感到惊讶,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即丘子族叔到底是谁,当下问道:“你这个族叔,他如今官居何处?”
“他呀,别看他是我的父辈,可他比我大不了几岁,连冠礼都没有行呢。肯定还没有出仕啊。”王景风说到这个族叔,竟出奇地忸怩起来。
“那他是何名讳?”
王景风摆弄着一只翠绿的手镯,似乎有些害羞地道:“我才不告诉你呢,多羞人啊。”
毛腾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可是王景风却憋不住话似得,忽然搡了他一把,悄悄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我那个族叔,他叫王导,字茂弘。”
毛腾吃了一惊,这小女孩还真有眼光。那不就是后来扶持司马睿建立东晋的中兴大臣,晋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得到“丞相”尊号的名臣王导嘛!自曹魏以来中书监、中书令、尚书令这些台阁重臣都被同僚们尊称为“相”,可其实这些职位都是权重但朝位并不太高,官品也只有三品,这点也就与明清时期的内阁首辅军机大臣被尊称“丞相”是一个道理。因为从汉朝覆亡以后,士人们总感觉“丞相”一职实非人臣,所以在晋朝至南北朝这三百年来,真正做名副其实的“丞相”的,不是董卓曹操这样的跋扈逆臣,便是诸葛亮王导这样的实际权臣。
沉默半晌,毛腾忽然又想起轻筠,心下到底不忍,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人来。王景风看到那面容怪异的金人,登时就有了兴趣,上前便问道:“好丑的金人,可是模样有说不出的可爱,这是做什么用的?”
毛腾笑道:“这是胡人祭天用的,算是胡人的神灵吧。是我在西平作战得到的战利品。”虽说是战利品,可毕竟是纯金的雕像,这种贵重的物事是一定要上交的。可是毛腾得到之后爱不释手便据为己有了,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毛腾又怎么好意思说这是私藏到手的?
“这是纯正的西域黄金,应该很值钱的。王大小姐,在下麻烦你一件事。把这个金人送到孙姑娘手里,她既然不想跟赵王去关中,就让她离开吧,如果她能本份做人,这个金人够她花了。”
毛腾将金人送到她手里,王景风却喜爱地捧着金人,捏着那金人的脸,忽然努起小嘴来,就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金人值多少钱,我有几件贵重的首饰,大概能值十万钱左右吧。我给孙姑娘我的首饰,这个丑丑的小金人,送我好不好?”
毛腾也不大清楚这个金人能值多少钱,不过按当时的斤两,也足足有纯金六七斤(大概是现代的两三斤)左右,如果不算金人的特殊价值,兑换成五铢小钱也差不多是十万钱。毛腾看她着实喜爱,就点头道:“那也不算是给啊,算是做了交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