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敷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郭文大喜便要回去,却被毛腾拉住,毛腾笑道:“坞主,军情紧要,刻不容缓。我们还要回去,免得北地的失态失于控制,届时的责任毛某可担当不起。”
傅敷暗道:“你不过是新平的太守,对此有什么责任可说?不过是在吊我的胃口,我直说又有何妨。”于是说道:“毛府君,如果赵王能表我为太守。傅某绝对能说退巩更!”
毛腾抚掌大笑,这便道:“好,坞主如果能让北地郡战祸消弭,又能和羌人友好相处。这北地的郡守,舍君其谁?”
傅敷这便又将毛腾二人请回厅中,又再三请毛腾位居上座,重上珍馐香茶,却是比方才的招待丰盛了许多。傅敷一坐下便说道:“其实叫巩更退兵不难,只需一件物事,他一定能退兵。”
毛腾也知道巩更想要什么东西,可是还是笑着问道:“何物?”
“张损的首级。”傅敷翘起了食指,正色说道。
郭文有些惊讶地看着傅敷,旋即又看了毛腾一眼,毛腾迟疑了片刻,平静地说道:“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张损也算死得其所了。不过要张损的人头的话,坞主必须亲自跟我去泥阳城。否则我一个外人根本无法收拾北地的残局。”
傅敷面色忽然变得难堪起来,顿了顿才说道:“泥阳城已经被羌人包围,傅某身体羸弱可不想吃这份苦。”
毛腾笑道:“我们先去见巩更,再去泥阳,这样岂不是安全了许多?”
傅敷和郭文都吃了一惊,只觉得毛腾竟如此胆大包天。傅敷连忙摇头道:“我傅家虽然和巩更有所来往,可是如今是什么时候,派人去还可以。要是自己去了,岂不背上通胡的名声?况且从羌人中刚出来就要进泥阳,你要张损怎么相信我们?”
“坞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要见巩更的事也并非通胡,只是为了劝他退兵。再者说了,只有我三人知道,能出什么差错?不瞒坞主,在泥阳城我有内线协助,张损害不了我们。”毛腾满是自信地说道。
傅敷考虑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疑惑地道:“朝廷既然能发天兵讨灭巩更,赵王又遣你来这里冒这般风险,难道毛府君真就只是为了北地的百姓吗?”
毛腾摇摇头道:“即便是圣贤,也有对名望的执着之欲。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吏,如果能在这次战乱中脱颖而出获得声望。不但我主赵王会深得朝廷赞许,我也会被关中的百姓士族所认可。而坞主则可以在家乡秉政,这样一举三得之事,为什么坞主还要犹豫呢?”
傅敷到底是个年轻人,也有着年轻人所具备的冒险精神,看到身为新平太守的毛腾都如此胆大,一腔热血顿时上涌,终于两手紧握,下了决心道:“好,我便陪你去巩更的大营,只是去泥阳城的事……这个恕难从命。”
“好,我们何时能出发?”毛腾说道。
傅敷摇头道:“容我先差人密会巩更,还是要谨慎为上。”
巩更和郝散兄弟几乎又进攻了一次泥阳城,虽然泥阳的守军看起来士气愈发低落,可是他手下的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先不说安西军在不远的富平县城正在养精蓄锐虎视眈眈,就连他拉拢来的好些部落大人都在泥阳这座坚城面前萌生了退意。巩更不由地想起老人们流传的羌人历史来,后汉时几乎年年都要造反,可没有一次能成事,只有在东汉末年跟着羌人最崇拜的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马超纵横渭水之上,可不久就被夏侯渊压服。
“尊敬的神灵阿巴许啊,难道羌人就只有被汉儿奴役欺压的命吗?”巩更长叹一声,虽然他很想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攻破泥阳,可又不得不再次和他所厌恶的郝散兄弟联合。因为他深知半途而废的后果,羌人最重勇士,自己纠合大家一起来打张损,可是要是连泥阳城都没攻下就撤了,那以后自己还有脸再去号令北地的羌人诸部吗?
巩更正在忧愁地向着神灵祈祷,忽然有小羌报告说傅敷派人来见他,巩更暗想道:“夏侯骏这个狡猾的狐狸靠不住,傅家的人是北地的土著,他们靠得住。我还得为我的部民考虑考虑兵败后的去向啊。”于是便秘密接见了傅家来人,商谈之后,巩更便安排了在了罕种羌人部落的小帐篷去等候傅敷。
罕种羌和巩唐羌两个部落族出同源,都是从西平附近的湟水流域慢慢迁移到北地的,也是巩唐羌最可靠的盟友。秘密接见傅敷之事巩更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傅敷只带了一个健壮的仆人,与毛腾郭文四人一齐进了巩更的帐篷中。傅敷与巩更客套其寒暄了几句,一齐坐了下来。毛腾在云阳也见过巩更一面,可是到底印象不深也不记得了,确定了那黑脸的瘦削老羌就是巩更之后,毛腾看着巩更忽然说道:“巩大王,你认得我不?”
傅敷和郭文都是一愣,巩更看着毛腾良久,摇了摇头,忽然又皱了皱眉头,满是皱纹的黑脸上充满了疑惑,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好像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