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腾本来焦急,只以为王景风被王衍锁在了阁楼上,可万万没想到郭夫人也在里头。..虽然实际上也没做出什么龌龊事来,可的确是被抓了个现行。可他毕竟是一郡之守,就这么扒在人家窗户外头也不是个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爬了进去,虽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可是两只耳朵已经滚热得发烫,想必也红得跟这阁楼柱子上涂的漆一个眼色了。
“郭夫人,非是毛某有意冒犯……只是……我只是受人所托,请郭夫人不要将令爱嫁于鲁公。”毛腾呼着气释放者自己的尴尬,可是耳朵怎么都凉不下来,暗想自己来到晋朝已经好几年,这样的糗事还真是头一次碰到,心中只是大呼倒霉。
郭夫人冷笑道:“受人所托?谁有这么大能量,竟然让一个侯爵来做这种爬墙逾户的事情?”
毛腾往常张嘴成谎,可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境下被郭夫人这么一问,的确是什么合理理由都不出来。王景风则低着头一坐在博山炉旁,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时不时偷瞄着毛腾,又旋即咬着下唇低下头来。
毛腾缓缓磨着门牙,终于磨出话来:“夫人出自太原郭氏,是河北士族之翘楚,与王尚书乃是士族伉俪之楷模。令爱乃关东士族女郎之冠,而鲁公族出寒门,配不上令爱。”
郭夫人失笑道:“这由得着你来操心吗?长渊(贾谧字长渊)生父韩寿,族出南阳韩氏。亦是中原望族。长渊嫡承于鲁武公(贾充),虽是寒门却三代公侯又跟士族有何区别?况且我姑母广城君就是鲁武公之妻,你这是在笑话我姑母吗?”
毛腾登时哑然,暗想自己一个外人卷入旁人家事,的确是大为失礼。绞尽脑汁后,只得道:“方才听王尚书论圣门礼教,夫妇合伦要仿效上古纯真之风。而不可拘泥礼法,为儿女擅作主张。所以毛某才如此唐突无礼,还望夫人看在我行伍出身。不懂礼制的份上,原谅毛某的冒昧之举。”
“嗬!”郭夫人咧嘴一笑,忽地就站起身来。道,“景风,你好生在这里待着,什么地方也不许去。我倒是要看看王夷甫再胡吹什么大气。毛君侯,你不妨带我去看看,到底他敢不敢这样了?”
“好,请夫人先行。”毛腾斜眼瞟了一眼王景风,可是王景风却还是一个大气都不敢出,一直低着头甚至连毛腾都不敢看一眼。
毛腾却顽兴大起,朝着她扮了个鬼脸。这才跟在了郭夫人后面,从阁楼上下了来。两人出了楼,郭夫人又将锁子挂在了门外迟疑片刻,自言自语道:“谅她也不敢出来!”这才板着面孔快步往正厅的方向走了去。
毛腾还怕没了他引诱,王衍会停止这个话题。可是跟郭夫人走到正厅旁边,就听到王衍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返璞归真不拘礼节的话头,而且还引入了玄学的范畴,张口黄老,闭嘴容成,只得天花乱坠。根本听不大懂的赵王和年轻胆小的卫璪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孙秀还在时不时以万分敬佩的态度请教着。郭夫人顿时就铁青了面孔,随手抽出窗棂上挂着的拂尘就倒持了进去,怒气冲冲地道:
“王夷甫,你不好好钻研儒学,哪怕是法家霸道之学,却卖死舌头就知道老庄老庄。我看你还是找块老庄稼自己犁地去吧,做着六百石禄秩的破尚书,爵位都没有,枉你还胡吹大气自以为士人楷模,有种的也给老娘进了中枢,做了侍中再啊!”
王衍登时就从坐榻上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他虽然对这个泼辣的妻子毫无办法。可是身边全身人,怎么能丢了士人楷模的颜面,连忙道:“女流之辈有何见识?尚书六百石那是汉朝的旧制,如今官位皆以品秩划分,为夫也是三品下上,当行春秋上大夫之礼。况且圣贤岂能以官位定夺,孔夫子也不过只做了个大司寇,可仍然是圣人……”
“孔夫子虽是大司寇,可却是摄相国事!你有种做个录尚书事啊,我亲戚俱是朝中中枢要员,你族人俱是高品大吏。哪有你这光耍嘴皮子不好好做官的?胡搅蛮缠,让景风也学了你这些歪门邪道,视礼教为无物,尽丢老娘颜面!”郭夫人抡起拂尘,就朝王衍打来,也丝毫不忌讳旁边还有外人,根本不给丈夫半点面子。王衍顿时抱头躲闪,面红耳赤,大怒道:“疯婆娘,你你要尊奉礼仪,三从四德何在?”
“等你做了宰相,我给跟你三从四德!”郭夫人一手倒挥着拂尘,一手叉腰,俨然泼妇作态。王衍则是一边晃着指头,一边又畏葸地逃窜。卫璪低着头时不时瞅一眼,只怕这小孩从此后就会对日后的婚姻生活产生巨大的阴影了。孙秀则板着面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毛腾耸耸肩膀站到了一边,只有没心没肺的赵王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