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湿气重,风都是沾了水的,呼呼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子割一样。朱福望着眼前这简单的两间茅草屋,想到了她以前小的时候在乡下看到的那种圈养牲畜牛羊的破屋子。
屋顶茅草被风刮得全都落到了地上,窗户上糊着的窗户纸也被风吹破了,站在外面都能透过缝隙看到屋里头的破木头床。
与其说那是床,倒不如说是搭在两张长条凳子上的一张板,睡觉的时候多动一下就能从上面摔下来。还没进屋,就已经闻到一股子霉味儿,是酸酸的腐臭味,像是很久没有晒到阳光的缘故。
“奶奶,奶奶,我来看您了,我带了好多吃的来看您了。”暖姐儿很兴奋,站在门口扯着尖尖的嗓子往里喊,喊了两声又绕到驴车跟前,欢快地跳着脚道,“哥哥,我们把送给奶奶的东西扛进去吧,奶奶肯定饿了,我们做饭给她吃。”
朱禄摸了摸暖姐儿脑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已经转身搬米面猪肉了。
没一会儿功夫,茅草屋里头走出一位妇人来,妇人生得粗黑健壮,黑黑的圆脸上带着笑意,见到朱福兄妹三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简直在放着光。
“你们来就来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呢?留着自己吃得了。”话虽是这样说,可当见到朱禄手上提着的是白米面跟猪肉的时候,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一个劲招呼道,“外头冷,快进来,都进来。”
“二婶,奶奶呢?”暖姐儿走到妇人跟前,养着小脑袋看她。
朱家二婶子余氏一把将暖姐儿抱起来,点了点她娇俏的小鼻子说:“奶奶在屋里头呢,她刚刚听到咱们暖姐儿叫她了,可开心呢。走,婶子抱你进去看奶奶去,好不好?”说完又笑望着朱福道,“上次听禄哥儿来时说,福丫头落了水,可养好的身子?”
朱福灵活地在余氏跟前转了个圈儿,甜甜笑道:“二婶你瞧,我已经大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然的话,我娘也不会让我带着暖姐儿一起陪着哥哥来的。”她伸头往屋里望了望,想着刚刚那狗蛋儿说有人常常欺负堂弟朱贵的事儿,她问道,“婶子,贵哥儿呢?没在家吗?”
余氏一边抱着暖姐儿,一边拉着朱福手道:“走,咱们屋里头坐着说。”
拢共两间茅草屋,一间是朱二夫妻住的,另外一间则是年迈的郭氏跟孙子朱贵一起住的。
锅氏带着孙子住在东屋,朱二夫妻住在西屋,靠着西屋一角还有一间小的,朱福走近的时候特意伸头看了看,那是一间厨房。
若不是走近了瞧,还以为那是厕所呢,太旧太破也太臭了。
“是暖姐儿吗?刚刚在外头说话的是暖姐儿吗?”郭氏掀开又脏又厚重还带着一股子特殊气味儿的被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余氏抱着暖姐儿,大步走到床跟前道,“娘,是暖姐儿,还有禄哥儿跟福姐儿,他们带了很多米面跟肉来看您呢,是您孙子孝敬您的。”
“奶奶,我们买了肉给您吃,您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暖姐儿从余氏怀中挣扎下来,坐在床沿上,“让二姐姐做菜给你吃,吃了肉,身子就能好了。”
郭氏看看两个长得花一样的孙女,又看了看越发俊俏的孙子,她微微叹了口气。
余氏道:“娘,这好好的,您咋还叹气了呢。”
郭氏头发花白,她头发原本是全部梳到脑后抓了个髻的,因为长时间睡在床上的缘故,发髻都散了,灰白的发丝被钻进屋子的冷风吹贴在脸上,越发显得她蜡黄的脸干瘦如柴。
“贵哥儿呢?”郭氏左右望了望,见窗前那张木头桌子边没人,她望着小儿媳妇,皱眉道,“又让贵哥儿跟着他爹上山挖野菜去了?贵哥儿念书好,私塾里的先生都夸他好,你们怎么总耽误他念书呢。”
余氏心想,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光会念书有啥用,可她面上却笑着道:“贵哥儿念书累了,想出去走走,我就叫他跟着去山上挖野菜去了。”她搓着手,招呼朱福兄妹道,“你们坐着陪你奶奶,我去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