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出门直接去前头打铁铺子找沈玉楼跟谢逸,见两人都在,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先告诉沈玉楼。
谢逸见朱福只将沈玉楼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使劲往嘴里划拉了一口白饭,笑眯眯对一旁使劲敲打着铁片的朱禄道:“你瞧他们两个,说个话还得背地里悄悄说,真没意思。”见朱禄只顾着闷头打铁,根本就没有在理他,他撇了撇嘴巴,冲着沈玉楼跟朱福喊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阿福,有什么话你能跟他说,却不能跟我说?”
朱福道:“你大哥呢?”
谢逸耸肩:“我大哥?应该是去见那个昏庸无能的廖知县了吧,你放心吧,我大哥这个人说一不二,他既然亲口说了会管这件事情,一定就会管到底的。而且,他也一定会将祸根彻底解决掉之后,才会离开。”
沈玉楼听了朱福的话,眸子更黯了几分,眉心轻轻蹙起。
谢逸见这两人奇怪得很,心里越发好奇起来,放下碗筷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朱福斩钉截铁道,“就是想问问你大哥在哪儿,这件事情只能靠他了,连你都帮不了忙的。所以,我怕他跑路。”
“怎么可能!”谢逸哼道,“我大哥一言九鼎,就是我跑路不干,他也不会。”他忽然顿住,又说,“我怎么可能跑路,我非得亲眼见着那群恶霸绳之于法才行。”
正说着话,谢通负手走了过来,见朱家兄妹都在,他看了看朱禄道:“你们放心吧,牛大赖等人在松阳县滋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做的也不只是诈人钱财之事。这件事情廖知县会明里调查清楚,而我,也会暗地里给予帮助,只要找出人证物证,不怕治不了他们的罪。”
听得这话,朱禄一把扔下打铁道具,弯腰就要朝谢通跪下。
谢通伸手拖住他手臂道:“朱公子不必客气,谢某也是在朝为官之人,替百姓鸣冤也是份内之事,你不必如此。”将他扶了起来,又道,“朱公子若是真想感激的话,就好好练习武功,争取在明年的武考上夺得名次,往后替皇上、替国家、替百姓效力。”
朱禄嘴笨,可骨子里却有着一腔热血,他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武,将来为官为将,至少家里人不会再被欺负。
当天夜里,得了谢通同意,沈玉楼便跟谢逸两人穿上夜行衣,夜探卫家。
而此时的卫家正灯火通明,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堂屋里,卫薛氏坐在上位上,底下分别坐着一群小辈,甚至连卫薛氏的干儿子柳世安都在。
白天那牛大赖被官府抓住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会子聚集在一起,就是在想法子。若是那牛大赖将自己给招了,可怎么办才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们可打听清楚了,这次替朱家出头的,可是打京城里来的两个世家公子,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官哩。
想出让城中恶霸欺辱朱家姐妹这个法子的人就是葛氏,因为朱家姐妹害她吃了几日牢饭,所以她一直怀恨在心。她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何曾沦落到去蹲打牢吃馊掉的牢饭的地步了?打大牢放出来之后,每每想到那阴暗潮湿的大牢里那臭烘烘的味道,她就恶心。
所以,就想报复朱家姐妹,她对朱家人已经恨之入骨,显然打骂一顿已经不能解恨了。
刚好知道这柳世安还在肖想那卫三娘,当即婆媳、母女几人一合计,就将柳世安请了来,让柳世安出钱去叫牛大赖伙人闹事,最好当众毁了清白才好。
柳世安这次来松阳县是监督一批货,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长,说不定来年开春就得走人,他的时间不多。二十年前他就爱慕着卫三娘,可惜当时家中已有妻儿,不能够娶三娘为妻,倒是便宜了那个脚踩牛粪的粗人。
二十年后再得相见,见她容颜身材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他便又动了心思。
朱家几个姐妹是不是被毁清白他不在乎,但他知道,若是那地痞无赖真闹出事情来,到时候朱家肯定会大乱,朱家一乱,他就可以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也是一时心急糊涂,做事之前没能够先差人将情况好好探个究竟,如此已然跟这群臭娘们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进退不得了。
柳世安心里烦躁,想着即刻甩手走人,可又舍不得卫三娘,还想着要美人呢。
卫薛氏眯着眼睛坐在上位,将底下几个小辈的神情都瞧得清清楚楚,见这干儿子柳世安黑着一张脸,她闷声道:“世安,这件事情虽然是如娘挑的头(葛氏闺名如意),可也是有你在后面推波助澜才能成的。如今不幸事情败露了,你可不能只想着自己抽身,如今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共同进退的。”
柳世安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说:“瞧干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世安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干娘放心吧,有世安在,大家都会平安无事的。”
得了柳世安的承诺,葛氏方才放下心来,没来由的有种温暖厚实的安全感。
就是那种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无论你惹上了什么事情,都不必在意,因为背后会有人给你摆平、有人给你撑腰的安全感。
葛氏进卫家大门也有十五六年了,嫁的男人是个没用的东西,只靠着自己母亲跟几个姐姐接济过日子。也是她这婆婆手腕硬,逼得三个闺女心甘情愿倒贴钱给弟弟花,若是这婆婆不是个厉害角色,怕是她葛如意也就只有跟着喝西北风的命了。
葛氏只才三十出头的年岁,家中男人不争气,还好赌,每次只有在赌坊输了钱,回家没处出气就会打骂她。头几年没能生出儿子来,婆婆也经常说骂自己,后来添了个哥儿,才渐渐在家站稳脚跟,如今也能跟着婆婆姑姐一起欺负那朱家人了。
自己男人不争气,那方面也弱得很,两人一个月也就过一两日夫妻生活,就连这一两日也不能叫她爽,每每还没到兴奋的点,那人就没了动静。葛氏正值盛年,每每深夜都会心痒难耐,可男人不行,也只能熬着,真是心里有苦叫不出。
如今见这柳世安不论容貌能力,那都是远远在自己男人之上的,连牛大赖那般的地痞流氓都能被他摆平,想想就知道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二十年前葛氏自然没有机会见过这柳世安,也不知道柳世安跟那卫三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如今她见到了,心里莫名有些痒起来。
又抬眸瞧瞧那已经发了福的卫大娘跟卫二娘,见她们比自己年纪大很多,又不如自己身段窈窕,立马有了自信,渐渐挺直的纤细的小腰板,双眸如丝,颇有意味地看了柳世安一眼又一眼。
这柳世安常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那葛氏对他暗送秋波,他自瞧在了眼里,不过却没放在心上。
这葛氏虽然比起三娘年轻几岁,可哪里有三娘的好容貌好性情?前头有三娘比着,他哪里还瞧得上别人,因此,对于葛氏递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眼神,他只装着没有瞧见。
葛氏有些泄气,又莫名嫉妒起那卫三娘来,心里顿时烧起一股子火。
她忽然灵机一动,继而抿唇笑了起来,望着柳世安道:“要说三姑姐真是有福气之人,有干哥哥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一直等着她,这都二十年过去了,干哥哥还将三姑姐放在心尖尖上呢。哎,也是我这三姑姐没有福气啊,恁的嫁了那样一个糙汉子,生了一窝小畜生。要是当初三姑姐跟了干哥哥,如今干哥哥可就是咱们家姑爷了,那咱家日子可也比现在好过,也就没了如今怕贪上官司这档子事情。”
卫薛氏本就为着卫三娘当初婚嫁没有听她的话而生气,如今由葛氏这样一挑拨,更是气蹿心头。
又想着,这柳世安如今不但更有钱了,还有能力,要是当初三娘跟了他,如今多少也能给大郎几家铺子打理的……那张发财跟史阿旺也算有些小本事,可跟这柳世安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再说,她几次三番明着暗着跟那两个女婿要铺子给大郎,那两人都装傻,到如今也就每月给些散碎银子,一间铺子都没有给大郎!
如今自己活着还能够撑起这个家,那自己哪天要是走了呢?大郎可怎么办?
这般一想,卫薛氏越发急躁起来,不行,她得想法子尽快为大郎谋个一世荣华安稳才行。如今靠大女婿跟二女婿显然是不行的了,就只能将心思动在这柳世安身上……他不是喜欢三娘吗?只要能叫三娘跟了他,到时候就跟他要个十几间铺子当聘礼。
这边卫薛氏才将打定主意,那边葛氏就道:“娘,三姑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是去庙里烧香拜佛才是。到时候娘带着三位姐姐跟儿媳去,让庙里的菩萨也保佑保佑咱们。”她忽然抬起袖子掩住嘴巴,眼里泛着笑意说,“要说这庙里的菩萨还真是灵的,前街那旺儿媳妇你们可知道?嫁来八年没有生养,家里姑子婆婆都急死了,结果前阵子就去了城外的普陀寺烧了香拜了佛,如今腹中孩子都四个月了,您瞧,这菩萨多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