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几人之中就数你嘴最贫,油嘴滑舌的单捡好听的来说。我已年过四十,又何来‘风采’一说?”楚王妃笑骂一声,亦不愿多加责备于这叫阿容的嬤嬤,又吩咐道:“我也随你了,只是人前,你切记仍唤我做楚王妃,可是记得?”
“婢子谨记公主教诲,想婢子随公主离开高丽多年,只怕未来亦不能回去故地再望望,只有叫着公主的时候,才能让婢子想起自己还是高丽国之人。”那嬤嬤说完眼中泪光闪动,趁着王妃不注意,侧过头悄悄抹了一把眼角。
楚王妃其实早已看到自己这贴身嬤嬤的动作,面上却佯作不知,口中轻喟一声,似乎又被那婢子勾起了年少时的回忆,忍不住在口内哼唱了两句儿时常唱的高丽曲调,悠悠地说道:“阿容,你我如今虽在大宋,但有朝一日你必能随我风风光光地回高丽省亲,你可相信?”
阿容嬤嬤忙不迭的点头道:“公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婢子皆会相信,皆会随公主去做,哪怕是让婢子为公主粉身碎骨,婢子也毫无怨言。”说罢又遗憾道:“可惜阿秀却是看不到了,到底是我福气好些,能亲眼看到公主走到如今地步。”
楚王妃将手中的空碗递给阿容嬤嬤,说道:“每月初一、十五都如此累人,我如今只盼升儿早日成家,娶个得力妇人,好接替我手上之事,也让我这把老骨头轻松轻松。”
阿容嬤嬤笑道:“公主莫急,楚王只怕也……,只待他……,车王官亦早已布置停当,届时公子继位,公主再为公子选个贤能的新王妃,便能……。”
楚王妃听闻阿容说完,并未露出笑容,而是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老大、老三皆蠢蠢欲动,老头子又不知何时闭眼,算算那药本应在这月起作用了,却不知因何仍让他拖着苟延残喘,真真是让人恼火。”
那婢子亦不敢接这话头,沉默半响后,上前搀扶王妃斜靠在榻上,自己顺势坐在脚踏上为王妃捶腿,王妃半闭眼睛,而脑中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与此同时,从十字街口的李子巷驶出一辆马车,马车边又跟着一匹棕色马,一车一马在渐渐升高的日头中,朝城内的东大街驶去。
干燥的空气中,‘得得’的马蹄声亦显出了几分沉闷的声音,马鼻内喷出的热气更让人觉得盛夏即将到来,直到马车拐进了东大街的街头。
坐在车内的赵娴隔着竹帘隐隐看到与众不同的风景,绿意透过竹帘的缝隙渗了进来,再闻远远近近小溪流水之声,她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车行不久后便停了下来,车外男声响起:“妹子,咱们到了,下车吧。”
赵娴摸出帕子在脸上轻扑几下,应了一声后,从兄长掀开的门帘处走下马车。
抬头望去,炎炎夏日早被树荫遮住了,眼前是王府门外那气势非凡的照壁,不远处是王府的红墙绿瓦,以及墙内层层叠叠的复杂廊檐。
王府的管事早便得到关照,一听到马车声,便殷勤地迎了上来,将赵娴二人迎了进去。
方进门内,隔着一重门又传来男子问话声:“马车可曾准备好?我今日需去居养院。”
这低沉的男子声音本是颇为好听,只是赵娴不曾看到人影,单闻这声音后,竟停下了脚步,重重地顿在原地,明明是酷热的夏日,她的身子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