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只是刘翠带给他的压力,那也就罢了。另一方面,他的家人也在带给他无穷的压力。他的母亲林月,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决不允许他和一个卖酒女正式交往,包括他的父亲,一向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周弘文,也坚定地站在林月那边,反对他和刘翠来往。
不论周崇礼怎么向他们解释,刘翠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林月和周弘文也不相信。人嘛,总是这样,经历的事情越多,想的事情也越复杂,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别人,却连最干净最纯粹的东西也看不到了。
为了这件事,周崇礼和父母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就连他的伯父一家和祖父也知道了。可不管周崇礼在家里遭到多少压力,他也不曾将这些事告诉刘翠,他怕刘翠因此对他更加失望,也怕刘翠知道他的家庭之后望而却步。
林月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邀请周崇礼的祖父和大伯一家与会,共同来批斗周崇礼这个忤逆父母的不孝子。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周老爷子会对林月和周弘文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做父母的就不必操心这么多了,让他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吧!”
林月和周弘文简直大跌眼镜,可是在威严不减的周老爷子面前,即便心里有什么意见,也只能选择了闭嘴。
周崇礼被放出来之后,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奔到刘翠身边,滔滔不绝地向她述说着被父母禁足这段时间对她的相思之苦。可是,刘翠竟然万分冷淡地说:“你被禁足了?哦,正常的,他们应该多关你一段时间,省得出来祸害别人。”
那一瞬间,周崇礼心口如被万箭穿心。他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满心里想的全是她,可她对他连一毫一厘的思念也没有,甚至还希望他被父母继续关下去。在她心里,就这么讨厌他,这么恨他?
周崇礼难受得要命,连眼眶都红了,可是这一切在刘翠看了,就像是暴怒前的预兆。刘翠害怕喜怒无常的周崇礼,所以找理由溜走了。
许久许久之后,周崇礼才无力地扶住旁边的树干,支撑自己虚软的身体。一直以来在女人方面游刃有余的他,第一次感到了纠结和无措,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刘翠的感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喜欢自己?
那个时候周崇礼采用了一个最愚蠢的方法,他脚踏两条船,找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周崇礼想着,只要刘翠对他有一丁点感情,那么一定会吃醋的。如果她不吃醋,说明她对他一丁点感情都没有,那么他也没有必要留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尽管周崇礼那时候已经爱上刘翠,他还是有几分傲气,依旧认为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刘翠不可能对他一丁点动心也没有。
为了让刘翠知道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事,周崇礼还特地让高臻去把这件事透露给刘翠。
他一直等着刘翠满身醋味地找他兴师问罪,却哪里想到,他等来的只是刘翠的一句分手。
她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别的女朋友,就说明你已经玩腻我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分手了。”
周崇礼那一刻真的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双眼赤红,浑身发抖,胸口如被重锤击中般闷疼,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气愤还是痛苦,总之那一刻他很想抓住刘翠的脖子把她掐死。他死死瞪着她,想从她眼里找出一丝丝愧疚,或是一丝丝不忍,可是没有,真的没有。看着刘翠毫不留恋逐渐远去的背影,周崇礼真正体会到了一种绝望的痛苦。
他发了狠,觉得就算不能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至少也要让她永永远远的记得自己,哪怕让她恨自己也好,所以他对她说出了一串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周崇礼大醉一场后,本打算报复刘翠,按照先前所想的那样,让刘翠对自己恨之入骨,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他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一位老友原本也是位风流倜傥俊秀无双的人物,可是不久前的一次意外,让他瞎了一只眼睛,还毁了容,而且家庭也遭受了巨大的变故。老友颓败了好一阵子,自己躲藏起来,不肯见人。等老友终于振作起来,他的爱人遍寻不找他,已经远走他乡。老友打算等经过几次整形手术容貌好看一点,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再去把爱人重新追来。
两位老朋友相逢,谈到以前的事情,彼此之间皆是唏嘘不已。
谈及周崇礼和刘翠之间的事情,老友给出了个人建议:“你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是你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把人家女孩子逼得太过,人家才会对你毫无感情。你要知道,女孩子需要的是呵护和爱,而不是粗暴的对待。我家那位,过去还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一切都心死如灰,但我还是感动她,让她来到我的身边。”
周崇礼听得入迷,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友这么优秀的条件,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那个晚上,周崇礼和老友谁都没有睡觉,聊了一宿,喝了整整一打啤酒。周崇礼的心境豁然开朗,也明白了要让刘翠改变心意不能太急切,需要徐徐图之,而时光是刘翠的心结,要想让她爱上自己,就必须让刘翠忘了时光。可是,时光与刘翠的感情那么深刻,要想让刘翠忘了时光,又谈何容易呢?
周崇礼想了许久许久,直到有一天,表妹林楠兴高采烈地蹦到他面前,请他帮忙参考一下。他又一次看到了时光他们的那份计划书,一份不够完善不够有吸引力的计划书,却具备另一方的技术潜力。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表妹林楠喜欢上了时光。
于是,在他的心里,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计划。
他帮助时光获得投资以后,自己带着林月给他提供的少量资本,离开北京,前往上海,开始创造自己的事业。崇胜地产这个品牌在他手下越做越大,开发了几个楼盘都取得不错的好评和销量,业内知名度也渐渐扩大。
林月对他的创业成果很满意,希望将崇胜地产并入明月集团旗下。周崇礼没有反对,可是他有一个条件,必须自己选择婚姻,父母不得插手。
林月又被周崇礼气了一次,也懒得再提将崇胜地产并入明月集团的事。
尽管周崇礼一直身在上海,但南州这边的事他也是时时关注的,刘翠工作生活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通通都知道。
刘翠妈妈肾脏衰竭时,他动用了许多关系替她妈妈寻找合适的肾源,可惜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由刘翠给母亲提供一个肾脏。他虽然不舍得让刘翠捐出一个肾,可也知道自己阻拦不了,毕竟那是她的母亲。他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暗中从北京请了一位著名的医生去南州,替刘翠和她的妈妈完成了肾脏移植手术,并尽心尽力替刘翠安排好了术后的一切事宜,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周崇礼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刘翠全都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这些医生护士真是太好了,居然为她和母亲做了这么多,细致入微地照顾她们,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每天都做好营养美味的饭菜送来给她们,弄得她非常不好意思。她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周崇礼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明明最爱的女孩子就在那里,他却不能上前去,跟她说话,和她拥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这样的感觉又多煎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周崇礼继续按兵不动地等了两年,直到北京那边传来消息,时锐汽车要到南州市开办分厂,周崇礼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
经过半年多的追逐,刘翠和他终于拉近了,就在他以为他已经大获全胜的时候,时光为刘翠中弹受伤,而且时光竟然以此要求刘翠离开他。周崇礼心中悲愤,骂了时光无数次卑鄙小人,可是明明他过去也曾做过这等卑鄙的事,帮刘翠妹妹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么卑鄙的么?所以说,时光真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些都是周崇礼应该受的。
他出了车祸,从母亲口中得知,刘翠已经知道他出车祸受伤住院,却依然不肯来看他一眼。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到头来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关怀,得不到她的爱。
周崇礼开始自暴自弃,不答应做手术不说,还不肯继续留在医院。如果不答应让他出院,他就疯狂地自残,把输液的针头拔出来,戳伤自己了。
周弘文实在拿他没辙,只能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带回了北京的家里。
周崇礼眼睛看不见,终日陪伴他的只有黑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每天都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窗户紧闭,窗帘拉上,屋内黑漆漆一片。他眼睛本来就瞎了,屋里黑不黑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不知道自己母亲去了哪里,隐约觉得,母亲可能去找了刘翠,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这种想法不可能,以自己母亲的个性,是不会那么轻易接受刘翠的。他却没有想到,他都把自己折磨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父母早就心疼不已,还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
周崇礼还是跟以前一样,有着孩子的幼稚心理。他折磨自己,只是希望刘翠知道以后能够为他心疼,说不定她一心疼,就愿意抛下时光,回到他身边了。时光为了她重伤昏迷,他就要跟时光比一比,看看究竟谁更惨。时光现在只是昏迷,一旦醒了,还是好手好脚能动能跳,可是他不一样,他一直拖着不做手术,眼睛必然会瞎,那么他就成了一个瞎子,时光怎么可能比他更惨?所以,到那个时候,刘翠一定会更心疼他,重新回到他身边来。他一直都知道,刘翠是一个心软的人,对身边的人都狠不下心。
他坐在屋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刘翠始终没有出现,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煎熬一般,整个人如被人扔进了油锅里缓慢地煎炸着。
他每天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个,她会不会来?她会不会来?她到底会不会来?
他已经出院第三天了,她还是没有来,她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吗?不管怎么说,至少来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啊!
周崇礼实在等不下去,摸索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又一点点摸索着往房门走去。他要去找她,要飞去南州问一问她,到底爱不爱他。如果她敢说不爱他,他就一头撞死在她面前,反正这样的日子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撞死在她面前,让她永生永世都记住他。
有的时候,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是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周崇礼眼睛看不见,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伸出双手四处摸索,希望摸到墙壁,然后贴着墙走到房门。
脚下横着一把台灯,那是他上午生气时随手从床头柜上抓起来扔在地上的,此刻却横在他脚下,把他绊倒了。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他摔倒也是悄无声息的。他胸口的肋骨骨折处还没有长好,这么一摔着实把他摔疼了,他倒在地毯上,捂着胸口连闷哼声都发不出来,只是痛苦地挣扎着,脸色早已苍白无比,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耳边传来双脚踩在地毯上的轻柔脚步声。
周崇礼以为是自己父亲进来了,捂着胸口气急败坏地大叫:“出去,你出去,我不需要你,你出去!”
来人没有说话。
只听“哒”一声,屋子里的灯被那人打开来了。
周崇礼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声音也知道是进来的人打开了房间的灯,他更是怒吼起来:“谁让你开灯的?关了灯出去,出去啊!”
那人站在他身边,忽然就哭了起来,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臂上,冰冰凉凉的,可是却灼伤了他的皮肤。
“是谁?”他一下屏住呼吸,进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父亲,因为父亲是绝对不会掉眼泪的。
那人蹲下身,发出了细微的哽咽声。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周崇礼整颗心都激动起来,浑身更是不受控制地发抖,是她吗?真的是她吗?他伸出手开始摸索那人所在的地方,不敢确定地唤了一声:“翠翠,是你吗?”
她终于展开双臂将周崇礼抱进怀里,哑声说了一句:“是我。”
周崇礼瞬间品尝到了狂喜的滋味,他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刘翠哭着回答他。
周崇礼已经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觉得一个人瞬间就鲜活起来,好似干旱的农田瞬间注入了滋润的甘泉,长出绿油油的的庄稼。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他也宁愿长眠不醒,永远居住在梦中。
站在门口的周弘文夫妇俩对视一眼,终于大大地送了一口气,退出房间,把房门关上,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翠翠,翠翠……”周崇礼激动地呼唤她的名字,恨不得每一声都将自己一腔的相思表达出去。
“我在这里。”她跪在地毯上,双手抱住他的头,柔声说着:“上一次你在时光病房里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是有答案的,我想告诉你……”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
周崇礼听到那三个字,心脏瞬间都停止跳动了,隔了一会儿,才猛烈地狂跳起来。心头再次涌上一阵狂喜,一*的喜悦如汹涌呼啸的浪潮向他打来,让他甜得几乎不敢呼吸,生怕这是一个梦,一碰就碎成了漫天虚幻的琉璃。“我不敢相信,翠翠,我不敢相信……”他连声音都在发抖。
她忽然捧住他的脸,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