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吏部大门前格外安静。因为贞观初期朝廷的各个衙门是没有公厨(机关食堂)的,所以各位大人到了中午饭点,或者三五人去酒楼小饮联络感情,或者回到自己府上享用玉食,这中午一餐对很多有资格上朝的大臣来说,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因为清晨要上早朝所以不敢吃饱,这点跟后世腊月里赶火车回家过年的游子们颇为相似,他们最怕的事情都是中途上厕所,所以好些人上午是空着肚子在衙门里办公的。
站在门口值守的吏部卫卒们羡慕的瞧着自己身边的百骑同行们,他们在心底一直认为,做警卫只有做到百骑那个地步,才算是踏入了这一行的最高境界。
不过这时,寂静的大街上,一人一马朝吏部大门缓缓而来,马上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这位大哥,我是……”他刚下马,准备向卫卒打听事情,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胡戈,跟我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女声响起,胡戈抬头一看,这不正是昨夜见过面的高惠通?她怎么也在吏部,难不成李世民也在此处?
刚刚听刘诗薇说这高大人心仪之人竟是军爷,胡戈心中好奇,偷偷打量起她来,只见这高惠通眼神锐利,面色严肃,这大夏天的,她目光所到之处,竟隐隐让人感到一股寒意,原本姣好的面容完全被她生冷的气质掩盖,让人有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
这高惠通等胡戈走了过来,招呼士卒牵了胡戈的马,便转身带路,胡戈见她是特意在门口等自己的,谢道,“有劳高大人!”
“杜大人今日在部里突然吐血,陛下不放心,携太医前来探视,现在还在里面诊断,你进去后不必多礼,先坐等一会!”那高大人边走边跟胡戈说着里面的情况,不知何故,话语竟然比平常多了许多,只是语气仍然冰冷如昔。
“是!”胡戈本来想向高大人打听打听杜如晦的病情,但一想到她对自己印象不佳,就是自己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便把问题咽回肚里。
一进吏部大堂,果然见三位太医围着一人在商议着什么,李世民坐在一旁,看上去心急如焚,见高惠通带胡戈进来了,微一点头。
胡戈对着李世民行了一个无声礼,见现在情形不对,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在一边静默不语。
“杜大人这是胃脘痛引起的吐血,还有呃逆,嘈杂,纳差,痞满的症状,臣刚才观他的脉象,两端直长,有如琴弦,乃是脉弦,先得给大人止住体内出血才行!”待三人商量好后,为首一位太医向李世民禀报杜如晦的病情。
“可有把握?”李世民很担心杜如晦的病情,关切的问道。
“臣等尽心力而为之!”为首那位太医迟疑了一会,方才答道。
贞观初多有良臣英年早逝,就是李世民本人驾崩时也才刚刚五十岁,不知道这是否跟唐朝太医普遍品级太低难以吸纳到顶级人才有关系(太医署负责人太医令才从七品下,尚药局的奉御也才正五品下)。
胡戈看着斜靠在椅子上有些虚弱的中年男子,不敢相信他就是名垂千古的“房谋杜断”中的杜如晦,历史记载他在贞观四年病逝,算来,离现在只剩两年了。
在李世民登基的前四年里,他为李世民筹划确定的各种制度,选用廉吏,为日后闻名华夏的贞观之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李世民的民本思想,与杜如晦等重臣影响不无关系。
就在胡戈听到杜如晦内出血时,突然想起以前在家时,他的父亲就患有严重的胃溃疡,也曾一度引起体内出血,当时家里穷,上不起大医院,只得寻中医方子熬药治病,用的便是古代名医葛可久的古方十灰散,效果非常好,这时胡戈听这太医好像很没有把握的语气,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可闻十灰散否?”
“噢?何谓十灰散?”那为首一位太医见胡戈虽然年纪轻轻未着官服,但一进来便被李世民赐座,倒也十分客气回道。
“就是一种专治人体内出血的方子,取大蓟、小蓟、荷叶、侧柏叶、茅根、茜根、山栀、大黄、牡丹皮、棕榈皮十种药物各取三钱,烧灰存性,研极细末,用纸包,碗盖于地上一夕,出火毒。用时先将萝卜汁磨京墨半碗,调服五钱,食后服下!”胡戈还记得当时《十药神书》上的这个方子,一口气说了出来!
三位太医面面相觑,见这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居然说出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方子来,听上去颇合药理,但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假如真用了要是有个闪失,不是他们能担当得起的。
见李世民用询问的目光瞧向自己,那太医没奈何,只能答道,“从这方子上来看,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处,只是下官才疏学浅,从未闻此药方,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难以判定此方对杜大人病情有无益处!”见两位同仁都不说话,没办法,为首那人只好硬着头皮说出这样一番模棱两可、无懈可击的话来。
“既然没有不妥,便试试吧,这些年来,我什么药没有试过,都成药罐子了,既然是归唐的方子,我看不妨试试!”这时,脸色苍白一直没有说话的病人开口道。
“归唐,这位就是杜大人,本来今日找你来叙话的,不料胃病发作,罢了,就让杜大人休息,先试试你的方子,如果真有效待病体痊愈时你们再叙!”李世民说道。
听说杜如晦是胃病,胡戈连忙问道,“敢问陛下,杜大人有何症状,病史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