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见她与绿萼说话这般的随意,有些微微的错愕,不由得轻声呵斥道:“宝墨,在皇贵妃面前岂能如此的无礼?”
舒宝墨微微含笑:“阮姐姐待我极好,如同亲姊妹一般,若是没有姐姐在宫里照顾,只怕娘亲今日见的是女儿的尸骨了。”
舒氏眼圈一红,却道:“这样大喜的日子,娘娘怎么能说这般的话来。”
绿萼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偏,一盏茶猛地全部泼在了身旁的舒宝墨裙裾上。
舒宝墨哎呀一声惊呼,猛地用绢子去擦残留的污渍,却发现锦绣的衣襟上留下褐色的一片。
“本宫手滑,不下心跌了茶,劳烦妹妹去换一身罢。”绿萼忍不住愧疚的的说着,吩咐宫人道:“你们还不去带主子更衣。”
舒宝墨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道:“姐姐若不赔我一件好的,我可不依……”
脚步声渐渐远去,舒氏虽心下疑虑,却还是强装镇定对绿萼道:“娘娘故意支开昭仪,可是有话要对臣妇讲?”
绿萼悠悠的道:“皇上若是知晓自己的嫔妃入宫之后心心念的是另一个人,不知该如何作响呢。”
“娘娘昔日原是太后封的祁王王妃,天下何人不知。想必皇上亦不会再责怪娘娘了,毕竟娘娘今日又是这般的风光无限。”
“本宫说的不是自己,是昭仪。”
绿萼毫无起伏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舒氏双腿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本宫孑然一身,自然是不怕什么牵连九族,可您们阮氏一族却不同,几百条人命。若是皇上知晓此事,诛你们九族之时,夫人可曾想过舒老将军从戎一生,却最终毁在一个嫡出的女子身上。”
“皇贵妃,宝墨亦是年纪小,才被那府里的侍卫给骗了去的,您只看在宝墨敬您如亲生的姊妹,您便帮她守着这个秘密罢。”
“本宫虽目不识丁,可有句话亦是听说过的。”绿萼的语声冷如坚冰,“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这后宫中岂会有不被人发觉的秘密。”
“舒家定会以娘娘马首是瞻。”舒氏颤声道。“只要娘娘能保全全族的性命。”
“本宫要的不是这些。”绿萼不疾不徐的说:“本宫只想要你们保全皇上的江山社稷。”
“这些年舒家亦是远离朝政,父亲亦是养鸟斗鱼,不问世事。只怕娘娘实在是抬举。”舒氏战战兢兢的瞧着绿萼的脸色。
“圣上听闻国丈大人几次三番的拉拢舒老将军。”绿萼轻轻的抿了口茶,“不知夫人如何作响。”
“臣妇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不懂朝堂庙宇之事,可亦是听闻温家仰仗扳倒太后一族有功,在京城仗势欺人,欺压百姓。”
“如此甚好,那还请夫人转告舒大人,皇上要舒家协助洛家扳倒温家如何?”
舒夫人冷汗如浆,只恨自己小瞧了这个女人,只料到不过是一个以貌侍君的狐媚女子,却不料圣上竟连朝中的大事,都要与他商议。
绿萼的脸,隐约在薄雾似的暗影里,看不分明,只听清冷的语声:“本宫倒有一件私事要夫人帮忙,替本宫找到毓太妃谋反的证据如何。”
舒氏只觉阵阵惊雷拂顶,“娘娘,毓太妃去了佛堂,不问世事,岂会会谋反之心。”
绿萼一字字的道:“她有没有谋反之心本宫难道还不清楚,您们只管派人去盯紧来了便是,一旦有异动,立即上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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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氏宫里离开之时,亦是黄昏,铅灰色的天际透着冷清,风声呜咽,看来今晚又是一场大雪。
舒宝墨并未直接回宫,反倒直接去了城楼之上。
雪狐裘下,云裳华服。远眺京城的繁华,许久不发一言,却只瞧着护城河的水已封冻,白茫茫的一片,鸟儿落在上面唧唧喳喳的啄着冰碴。
她的目光远远的落在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身上,好似魔怔了一般,泪珠扑簌簌的滚落。
一旁的侍女见她落泪只以为是舍不得娘亲,便禁不住的劝道:“娘娘莫要伤心,如今您封了昭仪,夫人进宫的日子还多着呢。”
舒宝墨好似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半分,提起裙摆便往顺着台阶往下冲。
她自小便在宫外胡闹惯了,那些被宫规束缚太久的宫人岂能追的上她,早被她远远的落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