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坐在窗前,天色也愈发的暗沉了下来,原本被烈日烤焦了的叶子,被细细的风吹动着,沙沙作响。瞧着殿外跪着的女子,不由得皱眉道:“她为何跪在院子里?”
“回姑娘的话,这林昭仪不守规矩,吃了皇上给您备下的橘柚。虽不是什么大事,可见她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今日既敢动您的东西只怕来日便敢不将您放在眼中。”淦儿见绿萼依旧眼皮微垂,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便轻咳了一声,道:“那些柑橘都是圣上亲自为您挑选的,可见是极为用心的,奴婢昔日在御前侍奉,倒是从未见过皇上对谁这般用心的。”
绿萼一身浅色的月华裙,繁密的褶裥,每褶都有一种颜色,微风吹来,如皎月一般。她的小腹亦微微隆起,整个人显得愈发的瘦弱,好似被风一吹便羽化成仙一般。
远远的瞧见内侍击掌通传的声音,便笑道:“姑娘,皇上来瞧您了。”
绿萼依旧瞧着殿外,恍若未闻,便是连眼睛都未曾眨。一身明黄色的李胤进了殿,见绿萼如同仕女图一般坐在窗前,并未向自己行李,却也未曾恼怒,只笑道:“今日乖巧的很,果真未曾出殿,朕陪你御花园转转罢。”
“我不曾出去,不过是你一直差人看着我罢了,莫不是要趁着夜深人静,才敢带我去御花园不成?我说过的,若是无事,便不要来这里,保不齐我哪日失了心智杀了你,你这般处心积虑夺下的江山便要拱手送人了。”
李祁恍若未闻她声音里带着的刻薄与薄凉,良久方才道:“朕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的信,只说江南发生了战乱,废帝与璟王——”
她猛地转过脸,脸上满是急切,“他如何了?他如何了?——”
皇帝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脸上扬起了些许的笑,“如今可算是抓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你若陪着朕去御花园逛逛,便告诉你。”
“卑鄙。”
那日宫变之时血流如海,不过数月便如同风过无痕一般,宫人们都是从民间选来的,自然不会清楚当时宫破之日,那残忍血腥的情形。只有澹台云瑶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走过的每一片砖瓦,都好似还有未曾拭去的血迹。
她走在于耺的身后,只瞧他身材挺拔,胸膛宽厚,却未曾让她觉得有半分的心安。她走的甚慢,眼前的男人亦是在甬道转折处等着她,见她到了,却是满脸的不耐与厌恶,“还不快走,本将军有要事要忙,可禁不起你这般的墨迹。”
澹台云瑶脸上露出委屈,声音里却带着醋意与愤恨,“将军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日日与青楼那些下贱胚子厮混。”
“你倒是觉得自己高贵不成?今日你能入宫亦不过是因为你爹拿出了一半的家产给了朝廷,否则皇后怎会宣你进宫,你不过是那废帝丢弃的一件物什,偏生新皇登基为了你爹的财产,便将你打发给了我。若是你再这般的尖酸刻薄,我便将你休了,皇上有什么责罚,我便亲自去领。”
澹台云瑶知晓他的秉性,心狠手辣,便是何事都做得出来的,再不敢言语半分,悄悄的用帕子擦拭着眼底的泪珠。
他们二人正走着,却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李胤慢慢的走来,身旁只带着几个内侍,而她的身后却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身上却是披着一件玄色的绢纱的披风。
那澹台云瑶见皇帝身后的女子露出的一双眸子极为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亦不会知晓如此炎热之时,竟身披玄色的披风,亦不不过是为了遮去隆起的小腹。
“参见皇上,参见娘娘。”他们二人见了皇上,自然不敢再起争执,便赶忙磕头请安。又瞧着李胤身后的女子一身宫装,不知是哪位新进宫的嫔妃。
绿萼的眉眼紧紧的盯着于耺的脸,心里竟是满心的愤恨,不由得想到那日舒宝墨被活活勒死的那日,这个狠心的男人竟舍下她离去,如今佳人在怀,早已忘了那红颜枯骨了。
这样的男人果真薄情的很,绿萼不由得冷笑,用极其鬼魅的声音道:“原来是云将军与澹台夫人呵,你们身后站了一个女人,你们瞧见了吗?”
于耺脸色一怔,只因碍着规矩,不能瞧这位嫔妃,倒是他身旁的澹台云瑶,满脸惶恐的回眸,待瞧见空无一人的甬道,方才松了口气。
“娘娘说笑了。”
“本宫没有说笑,你瞧,她正冲着你们笑呢。她说夫人明知他有身孕,便故意用计谋使皇上知晓此事,说将军明知她因为怀了你的孩子还被抛下,活活被人勒死。”
于耺面露震惊之色,猛地抬起头,却见绿萼脸上的面纱,遮住了脸颊,但露出来的眸子里带着嘲弄与恨意。他回眸瞧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澹台云瑶,轻声道:“原来竟是你,是你揭发她的。”
“她说她叫舒宝墨,来找你们追魂索命了。”鬼魅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让澹台云瑶心底一寒,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初那女人竟是怀里于耺的孩子,而这些事情眼前这个女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李胤见二人早已脸色铁青,不由得轻笑道:“这是朕新封的林昭仪,不过爱说些胡话,你们莫要当真。”
于耺强压制住心头的疑虑,对皇帝道:“微臣进宫原是有要事与您商议的,只是听闻那废帝夺了那江南,却亦是将手下的三万兵马折了一大半,如今攻下江南却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来日等他羽翼丰满,他手里亦有传国玉玺,只怕来日定是祸患。”
绿萼听闻李胤夺下了江南,不由得心里压久了的石头方才放下,却听身旁的李祁笑道:“朕早有打算,即刻差人去江南传旨,封李胤为隐南王。”
“皇上,使不得,那废帝狼子野心,如何能再留?微臣愿意请旨,亲自讨伐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