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府上。
左相陈希烈神色复杂地抱着一摞奏表,慢吞吞走了进来,冲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杨国忠呼道,“杨相,这些奏表都在这里了,老夫已经阅过,都是上表陛下废除太子李亨另立荣王李琬为储君的奏表。”
杨国忠眉梢轻轻一挑,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淡淡道,“东宫那边张良娣刚刚出事,张瑄又遇刺,而紧接着这些人就开始落井下石准备拉太子下马……真可谓是来势汹汹,预谋已久啊!”
陈希烈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答言。
“说说看吧,都有谁呢,让本相瞧瞧,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呐。”杨国忠挥了挥手。
“有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节度使高仙芝,尚书右丞薛德旺,岭南五府经略使裴敦复……更妙的是,还有盛王李琦、咸宜公主等等搀和进来……”陈希烈叹了口气,“以老夫猜测,安禄山安思顺也正在观望,倘若皇上口风一松,这两个胡儿也定会趁火打劫,捅太子一刀。”
“吾辈当如何?”陈希烈抬头来望着杨国忠,轻轻问道。
“陈相啊,你还不知,前些日子荣王夤夜密访,给某家许下了一个大大的甜头,说是如若本相助他成事,日后他登皇位,必封某为王爵,世袭罔替。”杨国忠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陈相,你倒是说说,某家是该动心还是不动心?”
陈希烈倒吸了一口凉气。花白的胡子颤抖了一下,他斟酌着字句低低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东宫的确是大势已去。张良娣逾矩或许只是一个引子,而陛下虽然震怒但还不至于要废了李亨。但李琬操纵这些事情闹将起来,这么多的皇室、大臣、藩镇一起上书造势,恐怕陛下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如若杨相再加一把火……陛下怕也只能选择废除李亨,另立李琬。而李琬才能过人,有口皆碑,图谋储君之位也非一日,就算没有这番事,老夫看陛下也未尝就没有考虑过改立李琬入主东宫。”
“哈哈哈!”杨国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陈相,吾等还是暂且观望吧——反正他娘的不管谁当太子,咱们都是为臣,让他们先争得头破血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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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东郊一个偏僻幽静的小院中,张瑄穿着一身全新的不太合身的布衣棉袍,脸色阴沉,两鬓处的发梢还隐隐有被烧焦的残痕。今日当真是危险之际。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萧十三郎突然杀出来挡住两个刺客,并奋力诛之,恐怕张瑄难逃一劫。
张瑄转头来向萧十三郎躬身施礼,“十三郎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张瑄一拜。”
萧十三郎笑吟吟地闪避了去,向身侧的一个清秀女子点点头,“苏儿,且去温酒备肴,待某与张大人压惊!”
“张大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要不是当日张大人仗义疏财相救苏儿,又哪有十三郎的今日?当日与大人分别后,萧某本待与苏儿笑傲山林过那快活日子,可苏儿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妹子,所以就在长安居留了下来。”
“萧某日间闲着无事,偶然就会相随大人暗中保护一二,以报当日大恩。说来也是凑巧,昨日萧某追随大人进了荣王府……之后见那荣王神色不善,心头就有预感。”
“今日这刺客,手持陌刀,必是军汉。可惜萧某为救大人,来不及处置那两具尸体,此刻怕是已经被衙门的人发现了。”萧十三郎轻轻摆了摆手道。
张瑄慨然一叹。
对他下手的刺客,多半是荣王派出。李琬竟然因拉拢不成就对了起了杀机,且如此雷霆手段,这当然让张瑄愤怒,但他此刻却想得更深远。
荣王派人刺杀于他,怕是一种偶然,但不偶然的是——张瑄突然心头一跳:难道荣王早有预谋,想要拿下李亨,然后入主东宫?
藩镇进京述职、高仙芝住进荣王府、荣王最近广宴宾客、皇子皇女往来不绝于荣王府、杨国忠的诡异笑容……诸多蛛丝马迹的片段在张瑄脑海中飞驰而过,渐渐就串联起一个让他震惊的线索来。
想到这里,张瑄一把抓过萧十三郎的手来,急急道,“萧兄能否立刻潜进东宫去,为张瑄给太子李亨送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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