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晚的伦敦，飘洒着一缕寒意，可那青年却趴在地上，任由泪水流淌。

龙定一站在他的身前默默的看着他。

“你说你曾经在学堂中读书。可是福建船政学堂？”龙定一待青年停住哽咽之后才淡淡的问道。

“福建船政学堂？是的！我是福建船政学堂第九届派遣来英国的艺童。可是这又如何？”青年忽然笑了。

龙定一也不插嘴，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我的父亲，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一身的忠肝义胆，最后结局如何？还不是血洒马尾？去年，我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那时候我一心想要报效国家，可是你知道我从最新派遣来的学生那儿听到什么消息么？”青年神情激动。

“他们告诉我，现在清国的定海神针，定镇二舰，已经沦为慈禧老佛爷的玩物了。每日来为他运输蔬菜瓜果，从古便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词，可是现在此等亡国之象，已现大清啊！我许清海宁愿在这伦敦街头一醉不醒，也不要在铁甲伪舰上做运送水果的小贩。”许清海提及慈禧之时恨意滔天。对他来说。可能不止是国仇还有家恨。

马尾之战若是当初慈禧允许福建水师提前准备。主动开火，虽未必能胜，但也不至于输的如此之惨。

马尾海战之中各舰均无建树。一共击杀法国士兵五人，击伤十五人。其中一名舰长和三名士兵却是被一发炮弹射中的。那枚炮弹便是振威号用自己的生命，用全船80余名官兵的性命发射出去的。他们将炮火上膛，将炮舰开到敌人身边，忍受着敌舰炮火肆无忌惮的轰击，直到全船燃起大火，船身开始下沉，在最后即将沉没那一瞬间，才将火炮拉响。这一炮，也是马尾海战唯一建功的一炮。

“难道……难道你是扬威号管带许寿山的儿子？”龙定一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难让他相信的答案。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明许海清的身份。

在马尾海战中丧命的将士很多。但是姓许的也就那么几个。而知名的烈士，也仅有那么一个许寿山罢了。

“正是家父。”许海清道。

对着这个英雄的后人，龙定一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对许海清：“你还想再次指挥铁甲舰驰骋海洋之上么？你还想踏上战场么？可能你会像你父亲一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且你未必是为大清而战，甚至有可能与大清为敌，在战场上，很可能会碰到你当初的同学、校友。”

许海清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人才，虽然不知他战时如何，但是仅凭其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成绩，是一可用之才。

许海清直愣愣的看着龙定一，仿佛想在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人身上看出什么。

“你是说……我还能重上战场？”许海清跌坐一旁连连摇头：“我绝对不会成为外国人的爪牙的，更不会出卖我的民族。我只想要就这么醉死他乡而已。为国而战，为民族之大义而战，我义无反顾。可是为敌人卖命对付我自己的国家？可能么？你这人……真是可笑。”

此时的许海清就像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一样，掏出怀中的小酒壶使劲儿的灌着，整个人颓废不堪没有一点儿斗志，更没有半分锐气。也许只剩下一点点即将腐朽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不止大清朝有华人，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华人的身影，他们在美国修着铁路，他们在吕宋为了一口吃的拼命。他们在印尼务农、他们在非洲挖矿，什么活脏、什么活累，他们做什么。他们远比大清朝那些老爷们要辛苦的多。更有许多华人为了自由，为了在世界上有一立足之地而奋斗。为什么不跟我去咱们华人在海外的立足之地看看呢？给这些流落在外的华人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机会，我们两天后就起航，在港口的那战龙号就是我们的船，去看看吧！”龙定一说的很淡，但是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