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张林一直以为,凭借着自己比这个时代多出的一百多年的时代认知,治理这仅有九省之地的中国南方并不会是什么难事。可当张林真正挑起了这份担子,他才切身地体会到身为一个政府元首的不易。
大华政府新建,百废待兴,遇到的问题多不胜数。
姑且先说说这名份问题。张林盘结江南,将江南十省之地悉数控制在了手中,但出于一个中国的考虑,张林却是迟迟没有建国,只是成立了一个用以过渡的华政府。而外媒,通常会将张林成立的华政府称呼为大华临时政府。以张林为核心的大华政府设有农业部、教育部、科技部、外交部、工商部、交通部、财政部、国防部等等诸多行政部门,但却没有任命首相,张林也没有自封总统。张林之所以没有出任大华总统,那是因为国内的绝大多数民众都不知道总统是什么玩意。与其自封总统,张林还不如像之前那样自称少爷来得实在。
自秦皇开始,中国这片土地上就一直都是封建皇权至高无上。老百姓对皇权已经根深蒂固,满清及之前的诸多封建统治阶级强加在国人骨血里的奴性已深,他们眼中只有皇帝。而现如今,中国的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深居北京皇城的光绪。虽然光绪皇帝不怎么争气,但老百姓暂时只认光绪皇。
其次,是大华政府的政治性质问题。虽然民主制乃是世界之大趋势,但现如今没办法跟国民谈民主,民众们根本就不知道民主是什么玩意,也根本不会认为民主会有什么好。还是前面说过的那句话,现在的中国国民,只认皇权。所以,如果大华政府自诩是什么人民民主专政的民主政权,是人民的政府,那国之大厦很快就会倾倒。
刘坤一、张联桂等前清官员,曾多次以土改受阻为理由劝谏张林,让他尽快建国称帝,以顺应时势,稳定江南。家族内部的诸多高层也在劝说张林,希望张林能够尽快建立南方帝国,确立正统,而不是以什么临时政府的形式统治南方。
统治区的土地改革运动进行得并不是很彻底,尤其是在控制力比较薄弱的广东、湖南和广西三省。广西省的土地改革只完成了一小半,广东省的土地改革彻底地有名无实,湖南省内依旧有超过一半的佃户和贫农没有分到土地。据不完全统计,暂不包括只是名义上实现占领的台湾,江南九个省的土地改革,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完成了一半。
土地改革的阻力,不仅仅来源于地主阶级,农民和佃户们的不主动不配合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农民们不仅不配合土地丈量,甚至有很多农民根本就不敢去领取那一份属于他的土地,他们害怕地主们的报复。农民和佃户虽然占据着国内人口95%左右的人口基数,但尚未认识到自己强大能量的他们,眼前只能属于弱势群体。他们的眼中没有政府而只有官府,暂时也只认那唯一的君父,也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
“张林,你再不称帝,来年的土地改革依旧会有名无实。我甚至听说,即使是在江苏省,也有被分到土地的农民在农耕收获之后,偷偷将田租缴纳给原先的地主。”在南京城外的一片稻田旁边,一身便装的刘坤一异常严肃地对正在俯身观察着金黄稻谷的张林正色而言。
“少爷,我仔细数过,一穗有80多粒呢。天佑大华,对江苏来说,今年是个丰收之年。”手中拽着一根折下的稻穗,一旁的张联桂面带微笑地对张林说着。
张林点了点头,而后大步走向不远处正在收割稻谷的一个老农。见张林没有搭理自己,刘坤一只能无奈地对着一旁的张联桂摊手耸肩。
“老伯,今年的收成如何啊?”张林面带微笑地对那位正在田埂上休息的老农打着招呼。
“还行,每亩田平均能比去年多收十几斤粮食呢。又不用交租缴税,足够过个好年了。”张林笑脸相应,老农也不好不搭理,便乐呵呵地回答着。
“才十几斤,也不多啊。”张林一脸的不以为意。每亩田多收割个十几斤粮食,就能把老汉乐得眉开眼笑,这晚清时代的劳苦大众,果然是有够淳朴的。
“小伙子,十几斤不少了。要是在灾年,十几斤稻谷是老汉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是不知穷苦人家的苦。”见张林竟然对十几斤粮食相当不屑,老农当即摇头感叹。
“一个月?老伯,您家几口人啊?”张林微微吃惊,继续问道。
“五口。我,我老伴,还有俩儿子和一闺女。看,正在那片田里割稻谷的那两个就是我儿子,大儿子十八,小儿子十岁,闺女已经十五,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老伯也不隐瞒,如实说着。
“十几斤粮食怎么可能够五口人吃一个月?”张林以为老汉的话有些太过夸张,当即摇头轻笑。
“不信拉倒。”见张林竟然一再怀疑,耿直的老汉有些不悦,鼻息中发出了一声轻哼。
张林倒也没在意,直接指向周围的稻田:“老伯,这些地都是您家的吗?这一次咱们华政府分田,您家被分到几亩田地了啊?”
老汉继续转向张林,注意到张林的穿着打扮有些特别,脑后勺也没有了辫子,眼睛当即微微瞪大了些:“您,您是官爷?”
“这样认为也行,我确实来自政府。老伯您见过我大华政府的官?”张林笑问着。
“见过,跟您的打扮差不多,脑后勺也没有辫子,穿着黑色的洋服,一个个都精神得很。”老伯当即对张林毕恭毕敬了起来,当即就要跪在地上磕头,“官爷,草民刚才以为您是假洋鬼子,所以才会态度……”
“老伯,您是长辈,别老您呀您地称呼我这个晚辈。而且,咱们大华不兴见官磕头这一套。”张林当即扶住老农。
紧接着,张林便直接与老农一起坐在田埂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有的没的唠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老农还很拘谨,但在张林的话语牵引下,老农的话终究是开始多了起来。
据老农透露,老农家中共计有着五口人,按照江苏省土改政策,家中每人被分到了一亩九分水田和一亩旱地。水田种植着双季水稻,早稻已经收割,家中共有的九亩五分水田共计收获稻谷1200多公斤。晚稻正值收割,预计也能收获1000多公斤粮食。而且,旱地里种植着不少玉米、红薯,预计也能收获一千多公斤杂粮。
“老伯,您家收成不错啊!这大米和粗粮加起来,得有个六千多斤粮食了吧。”张林直接拍了拍老农的肩膀。
“是啊,家中都没这么大的仓库。”老农已经笑得眯起了眼,脸上尽是那幸福的模样,“大儿子已经十八了,明年也就十九,老汉打算多攒点粮食,然后给大儿子说个媳妇。”
“老伯,您的小儿子才十岁,应该送到学校去念书,让他学习文化,学习科学,以长大后更好地报效国家。”
“老汉我听说政府的学校不收学费,这是真的吗?”张林提起了学校,老汉当即追问道。
张林点了点头,道:“不错,一文钱都不收。政府拨发了大批教育资金,正在统治区的各个乡镇陆续建立起用以基础教育的学校。”
“那学校都会教些什么啊?”老汉望向正在田地里割着稻子的小儿子,而后又一脸期待地继续问向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