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西省都指挥使司。
朱恩章正睁着布满红丝的双眼瞪着傅万年。
“……压这么低,你知道得有多少人跳河!”上任不到一年就发生这种大事,他以后也不用做官了。
你也知道怕了?
当初打压沈怀瑜时你怎么就不怕?
看着朱恩章穷凶极恶的脸,傅万年心里冷冷地笑,脸上却丝毫不露,他收起大咧咧的表情,少有地做出一脸苦相,“……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
这么大个朝廷,还差这几百万两银子了?
价高价低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对着傅万年一副欠揍的表情,朱恩章有种想杀人的抓狂。
只从政多年,他早练就了一副喜怒不行于色的面皮,心知傅万年素来吃软不吃硬,他强压着火,语重心长道: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倾身看着傅万年,“身为一省布政使,我虽不敢说能够造福一方,可总不能做出这种欺压百姓之事啊。”
傅万年脸色纹丝没动。
朱恩章又不软不硬威胁道,“昨儿中州知府马有年和府尹魏长富还找到我,说他们辖下各县都准备要联名上折弹劾你不顾百姓生死,强行压价收粮!”
弹劾他强行压价收粮?
他巴不得呢。
心里冷笑,傅万年脸上做出一付无奈的模样,他朝朱恩章摊了摊手,“……我以为恩章兄很聪明,没想到你竟连这些都看不透!”
朱恩章神色僵住。
朱恩章话峰一转,“宁肃、南州,广庆……周边各省的粮价都没涨,独独谭西省涨的这么凶……这请款的奏折报上去,你认为……”他静静地看着朱恩章,“万岁会信吗?”
“这……”
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朱恩章脸上一白。
傅万年趁机又把欧阳明的分析夸张地说了。
“……到时果真有人借题发挥,弹劾我虚报粮价中保私囊。我一个贪墨的罪名是逃不了了。”他看着朱恩章,哂笑一声,“万岁亲旨让恩章兄协助筹粮,我若被弹劾下狱。恩章兄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吗?”
不能!
绝对不能!
周边各省的粮价都没涨,而他们以高出周边各省粮价的十倍二十倍为西征大军筹粮,在不识人间疾苦的万岁眼里,这不是贪墨是什么?
傅万年若被判绞刑。
他朱恩章一个秋后问斩也逃不掉!
想通了。朱恩章手脚冰凉,仿佛被抽干了血,整个人瞬间委顿下来。
压价肯定会丢官,而不压价更可能会丢了命。进也不行,退也不行,“……这可怎么办?”他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都怪我不懂经济,当初干嘛吃饱了撑地往死里打压沈怀瑜!”目光少有地露出一丝怯懦。
都说宦海沉浮,为官不易,想不到行商也有这么多弯弯道。稍不留意也会血本无归甚至倾家荡产。
傅万年冷哼一声,“当初再三劝你,你偏不听!”
当初打压沈家的裕盛堂,傅万年也曾受沈怀瑜所托求过他,可惜,仗着自己背景强大,朱恩章哪把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想一想,他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我当初何苦那么挤兑沈怀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和杨子骞慢慢掐好了!”
只要杨家不伤筋动骨,他就对得起知交好友了。
现在可好……
他一脸哭丧地看着傅万年,“万年就别再抱怨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