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从前的睡眠一向很好,她的五哥总笑话她像是晚上跑出去偷酒喝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倒头大睡。可是现在她却睡不着,这种情况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自她受伤以来就是了。可显然,并不是受伤才令她无法安睡的。之前是因为刘病已,到如今,她心里虽然难受,可绿衣自认为不是个纠缠不清的人,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了保持距离,她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那么,今夜为何无法安睡……她翻个身,有点茫然的望着窗外悬挂在高空的半轮残月,自己也闹不明白。
很久之后她才迷迷糊糊有点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像是有人脚步匆匆往马厩赶的声音。她喜爱马儿的,苏武给她准备的房间在东边的厢房,可是她不喜欢,偏偏就选了离马厩最近的房间。说起来,这里离奴仆们的房间最近,放在平时是绝不可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但绿衣坚持,而苏武和她又不能与寻常的住客相比,因此也就依她了。
这会儿外面嚷嚷,似乎还能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府里似很是忙乱。绿衣本身就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头痛得厉害,她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再睡过去是不可能的了。翻来翻去,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周也挂着浓浓的乌青色。
颇有点懒散的从床上下来,她朝着铜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孔,拿过梳子来,把头发稍稍疏离了一番,穿上衣服就开门出去了。
恰好看到远远的有人从前面连着马厩的一条小路上跑过去,绿衣喊下那个人,将他招过来,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那人躬身回道:“宫里来话,说县官突然病重,大人心急如焚,吩咐大家伙儿准备了马车,这就要进宫去看一看。”
“什么?”绿衣残留的几分睡虫被一下子惊跑,她抓住那人的手臂直问,“县官?汉皇帝生病了?很严重?”
那奴仆不敢多说,只能应道:“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究竟怎么样,还得大人进宫之后才能知道。”
“汉皇帝怎么会…….”她噤声,想到前段时间两人一道出宫时他忽然脸色发白,身体孱弱的样子,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一跳。
她抓着那人的手臂就往马厩走:“我要去,你带路。”
那人不敢,苏武是有皇帝令牌,可随时入宫,李绿衣却不行。绿衣拽着他走了一段,被他求来告去闹得心烦,心想这样拽着他,到最后反而是进不去。就将手一松,放了那人,假装放弃要回去继续睡觉。等那奴仆一走,她往西侧马厩去,趁着所有人都在东边,悄无声息的牵了一匹小马出来,骑着一路往汉宫方向跑。
她身上有刘弗陵给的玉牌,照着平时,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进宫去。但今夜不同,皇帝忽然病重,太医院所有在碟的医者都被召到了未央宫,霍光特意交代,一律进宫之人都要严格审查,以免有人趁乱作怪。于是绿衣因着她长相的关系,再加上她手里的玉牌,反倒被怀疑得严重了。
守门的护卫在一旁咬耳朵,面上不将她怎么样,说是带她进宫去面圣,实则暗下里已着人去向正在未央宫的霍光禀告。绿衣一事不知,心中焦急,跟着他们几个人在宫里兜转,口中还在不断问着汉皇帝怎么么样。
这里到未央宫有不短的一段路程,再加上要等通传的人带回霍光的指示,这拖延的时间不免就长了点儿。绿衣一开始还全心信任的跟着他们在偌大汉宫之中走动,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她到底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说不上十分熟悉,眼熟还是能够的。一段路走了两遍以上,她发现不对劲了。
原来叠声询问,对方没有回答也无所谓,她忽然安静下来,视线盯着脚尖,眼梢瞥着身前身后几个卫尉的影子。
她开口问:“我刚刚给你们的那个玉牌你们怎么不还给我?难道是被皇帝拿走了吗?”
那带着她到处乱走的卫尉起先还敷衍着与她答话,渐渐的也不搭理她,这会儿听她又问,自然没有人回答。绿衣作势一下停了脚步,她身前身后的几个人不得不也停了下来。绿衣后背往那墙边上靠,暗下里打着计较,口中不停的说:“还是你们私自拿了我的玉牌藏起来了?难道汉宫里的卫尉也喜欢偷别人的东西吗?”
她诋毁起他们来,那走在前头的卫尉不能忍了,立即就说:“你的玉牌需送到县官那里验明正身,你跟我们走,见到了县官,县官自然还给你了。”
绿衣眉头忽的一皱,抬手夺过近身卫尉的刀,“挡”的几下敲中他们的脑袋,趁着他们头晕目眩之际跳脱出去。口中嗤道:“你当我和你们一样蠢,县官正病着,怎么会拿了我的玉牌去验明正身!分明是你们从中耍诈!”
她身手极其利落,又是做了准备,那匆忙之际的卫尉不是她的对手。忙唤起众人围堵她,她却不见了踪影。